脚底板的碎瓷被郎中一一夹出来,好在伤得不深,涂抹了止血的药粉,稍作包扎,再养个几日便不碍行走。柴峻躺在书房的暖榻上,手背盖着额头,想着舒婵来看他时,他要如何同她说。
他不觉得自己背弃了承诺。他向她承诺过的,以后一定会做到。在此之前,他要让她明白,对他绝对不可以有二心,她只能依靠他。她那么聪明,稍微敲打,应该很快能明白的吧?
当然,她肯定也会伤心,柴峻想着等下她来了,自己要拿出三分的威严七分的安抚,话不能说太透,就说纳代氏为妾也是为她好,其余的让她自己去参悟吧。
柴峻思定,补了眠,睡至日头偏西方醒,醒来就问上茶的小厮,小夫人可曾来过。小厮说不曾见到小夫人来过。柴峻又脱鞋躺回了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眼睛却望着窗外。
窗外,孤松默立,夕晖晚照。
天黑了。
天亮了。
眼见日影移动,月上屋檐,一天又过去了。
临睡前,梓颖进来给柴峻换药,柴峻看着这个锦衣华服加身的贱婢,心里腾起一股子邪火,他用脚蹭了蹭她的脸,脚趾头挑起她的下巴,说脱干净了。
半夜,梓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沿着回廊走到背光处,扶着墙干呕。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深呼吸压下喉中的不适,拢了拢鬓发,转身见来人是两个伺候柴峻起居的小厮,便露出笑模样来。
书房里,泄了火气的柴峻仰面斜躺在榻上,裤带松松垮垮,衣衫半解,精壮的胸膛一起一伏。他脑海里杂念丛生,想捋出个头绪来,又很难集中精神。人就像一块余烬未灭的炭,烧得头脑发昏。浑浑噩噩中他想起了王五奎说过的话,女人就是供男人消遣的玩意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她们不能太上心,男人这样活着才潇洒。
是了,他就是对她太上心了,宠得她蹬鼻子上脸,乱使性子,竟然对他不闻不问!明明她有错在先,她就不能服个软?还是她……不在乎了?想到这。柴峻的心脏猛然收缩,他翻转身体,蜷起腿,只觉百爪挠心,难受极了。
夜不成寐,柴峻召来了负责看护芳绪园的影卫,问起这两日园中的情况。影卫回禀,一切如旧,并无异常,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柴峻一直灭不掉的心火霎时被浇灭,滋滋冒出一缕轻烟,虚无缥缈。
“小夫人如何?”柴峻拧眉问道。
“小夫人近日抱恙,并未出府,这两日更是连房门都未出。”
“她病了?”柴峻心惊,“何时的事?”
“有七八日了,那日知雨拿着小夫人自己开的方子出府抓药,属下跟着她去到药铺,问过药铺的郎中,那方子是治寒咳调肺腑之症的。小夫人前些日子确实夜咳得厉害,不过最近已有所好转。”
柴峻紧了紧手,他让影卫退下,自个也走出书房,站在廊下,仰望着夜空。月如钩,钓起相思,悬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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