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只是听保长说,这一次朝廷免去熙河路一年的税赋,同时给纳役的每个百姓十吊钱,出骡车的给二十吊,口料钱给双倍。
若是骡马病死了,车坏了,朝廷给你赔一个新的。
杨大头突然问了一句道:“若人死了呢?”
人死了总不能赔个新的吧。
保长道:“棺材后事朝廷都给你办了,再另给八十吊抚恤。”
杨大头听了有些意动,其实他上一次刚去了震武军城,这次可以不去,甚至下一次抽役也可不去。有乡人偷偷与他说这次朝廷给得如此多钱,此趟凉州之行必是凶险。
之后保长又讲了一番大道理,什么国家中兴,皇恩浩荡这样的话。这话杨大头完全听不懂,他肚子只在盘算着其他事。
杨大头回了家后对着大着肚子的浑家看了半天。
浑家见他张口闭口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只是笑着点头。
杨大头看了一眼破屋顶上那几片烂茅草,想着等孩子出生了葺一个不会漏雨的瓦屋。
所以次日杨大头到保长那报了名,保长一拍杨大头的肩膀笑道:“属实有你的,平日放屁都不响,这一趟倒也敢豁出去!”
“要不是少你那大青骡,这一趟本轮不到你的。”
说完保长先给了他三分之一役钱道:“先安顿好家里。”
杨大头回了家中,喂好了他这口大青骡。他这头大青骡通人性,气力大,陪他走了三趟河湟河谷,每次都稳稳当当地完成了朝廷的差役。
到了家里,浑家不会说话也仿佛知道他会走了一般,给他递来一双鞋子。
杨大头才想起为何浑家这些日子白日都要偷偷摸摸的干活,原来是为他打一双鞋子。
杨大头将鞋子穿上格外合脚。
……
半个月后杨大头穿着新鞋,怀揣旧鞋赶着骡车走在庄浪河谷上。
左右都是同保的乡人,那个劝他不要去凉州的乡人也赶了辆骡车在他一旁。
除了乡人外前后都是浩浩荡荡的大军,漫长的河谷里行进的军马,一眼望不到头。
赤色的旗帜如海一般!
到处都是沙沙沙的声音,分不清是庄浪河流水声还是无数人的踏地脚步声。
大军除了车马外,甚至连守城用的重弩床,石砲也搬到了车上,连驮载的几头健牛也是吭叽吭叽地喘着粗气不堪重负地走在河谷中。
杨大头心想,这运载一架床弩怕是就要动用一百个青壮吧。
但这样的弩床和石砲在队伍的前前后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几乎每隔一段就要见到一具。
杨大头赶着空骡车走在路上也觉得格外有劲。
到了夜里宿营,杨大头喂好了牲口就睡在骡车边,这时官兵派人来给饼子,每名民役都给三个饼子和一碗米汤。
以往朝廷是不给民役在路上的吃食的,后来去湟水河谷才给每人每天两个饼子,而这一趟居然给了三个饼子和一碗米汤。
不过就算不给饼子,杨大头衣裳里还缝着浑家给塞好的炒米。
不过这是最危急时才能动用的。他听说过以往官兵有缺粮的时候,还杀他们这些民役来当粮吃。
杨大头大口大口地啃着饼子,这饼子不仅厚实上面居然还撒了少许芝麻,这令他舍不得吃,于是又揣在怀里。他想这一次回去后给自己浑家和孩子们尝一尝这芝麻胡饼的味道,自己饿一日还撑得住。
他这个作父亲的没有出息,唯有做这些小事。
杨大头看左右乡人都是大口大口吃着胡饼,至于一旁看押得辅兵弓手则吃着香喷喷地米饭。
夜里天一下子就凉了,半月高挂天边,山里还不时传来狼嚎。
士卒和民役们天南地北地闲聊着,杨大头静静听着他们言语。
负责押解粮草穿着棉衫的辅兵队头,原来是沧州人看押军资时不小心走了水,就被发配到熙河路来,后立了一些功劳便作了队头。他说妻子已是带着孩子改嫁,但他想在熙河路立了些许功劳再回沧州看看他们。
还有一人则是在渭州犯了罪,便被徒留到此充军。此人倒是毫无牵挂,不过听说很多人在熙河路一刀一枪地搏出功名来,也好回去光宗耀祖。但他也自嘲自己不擅长武艺胆子又小,此机会实在渺茫。
还有三名番兵弓手说着半通半不通的汉话,他们都是已经授田的熟番,他们还有一些族人不肯下山。不肯下山的族人仍过着半饥不饱的日子,但他们已是吃上了干饭和米酒。
一人甚至直白地说想娶一位美貌的汉家女子,此话遭到了众人的取笑。
数日后杨大头至庄浪河边码头上领到了军粮装满了骡车。
领粮时一旁的文书仔细记录着杨大头的名字,运了多少粮,最后给了他一个写满字的竹筹让他回去乡里后拿这去保长那兑赏。
杨大头小心翼翼地将竹筹揣入怀中与昨日的胡饼,新鞋一起放好,然后赶着大青骡子穿着旧鞋汇入人潮。
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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