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量材任事,没有什么偏枯。晓沧有子有孙,居然激流勇退,将关防卷,移交后任,却来做海上寓公。
那后任的庄总督,虽然是封疆大吏,却仍脱不掉书生结习。
广东的人材,本不下于江浙,前有阮达,后有张襄,提倡起来,着实蒸蒸日上。后来将书院改了学校,天舆地,算术英,都有专门的学识。庄总督罗致幕府,叫他们各尽所长。
内中有个徐叔庚,他充当的法翻译,公余有暇,常向珠江花舫里走走。花舫里认识他是督幕,往往清风朋月,不费一钱。
船妓凤子,年仅逾笄,姿首可算得上驷。叔庚有时徵局,他却轻频浅笑,姗姗来迟。叔庚是主持觞政的人,每挨到月落参横,方才散席。凤子约他过舟坐,私语哝哝,直到东舫西船,悄无灯火,叔庚不免倦了,因之罗襦轻解,芗泽微闻。凤子渐成为叔庚的禁娈。叔庚问他身世。他自承为粤海关关书的女儿,幼年老父尚存,倒也玉裹金装,有奴有婢。他老母早已逝世,只有两个父妾。他长兄在香港洋行生理。阿嫂是葡籍的西妇。
十三岁父亲撒手去了。长兄来顶关书的缺,才只见着阿嫂,阿嫂不肯同居,撺掇长兄析产。两个父妾同他,只得到十成之三,总共不过三万左右。两个父妾喜欢赌番摊,男男女女,轧了一班朋友,不及两年,逼得灯尽油干,来消耗他这一部份。又要替他对亲出嫁,他看这班赌客,有什么好人?一概拒绝。想搬去同长兄住,嫂子只是不肯,他也走头无路。谁知他们将他的也输净了,便要转他的念头。去年骗他出来看龙船,叫他坐在这花舫里,他们早已银契两交,乘着舫走脱。鸨母叫他去拜什么神,才知道他的身体,已换了一千两纹银代价。他又抗不过鸨母,又有姊妹们监督着,不能够投河觅死。晚间寻个狎客,将他灌醉了同睡。等他次晨醒来,已经懊悔不及。鸨母再三劝慰,叫他帮他几年,准他自由择人,他只要原价千两。罢扑在叔庚怀里,呜呜咽咽地哭。叔庚道:“你话我却懂了。我如今在幕里,只有几十两一月的薪俸,如何凑得到千两?即使勉强凑成,弄你上岸,房钱伙食,佣媪辛工,以及各种开销,几十两也要哄亏空,这不是两误吗?制台答应我保送出洋,给我官费,速成科年半毕业,回来可想别法,那时千两便容易了。
鸨母既然待你还好,你在这里等我罢。但是你长兄知道你在这里没有?”凤子道:“他们总疑心我逃了,不是疑心我死了。
阿哥碍着阿嫂,再不来管这闲事。”他俩商议已定。叔庚这等总督的咨,可以放洋东渡。凤子自从同叔庚离别,虽则仍在花艇里厮混,总觉得此身有主,不肯再堕爱河,只不过借着急管繁弦,侑人一醉。有些羡慕凤子的,总道蓝桥有路,可以问津。偏是凤子高垒深沟,防闲极密。鸨母失却了许多夜度资,不免颜色不豫。凤子还:“叔庚归来,总可补偿一切。”鸨母道:“赊三千不如现八百,你这痴妮子替他守着,他怕在那里玩日本婆了。阿娘等不及这长线的远鹞,你要自己打主意!”
凤子听这奚落的话,有点不舒服。叔庚又一两个月投有信来,不要把老婆子着笑着,积疑生恨,积恨生悔,奄奄的病起来了。做鸨母的毕竟有鸨母手段,定要逼他留髡,:“等你到了徐家,再造贞节牌坊罢。在我这里,做一行,像一行,哪有吃饭不干事的道理?怕你用两广总督部堂的封条粘着,我都揭开他呢。”幸亏姊妹们替他告了病假,鸨母才算息怒。
凤子益发坐不安,立不宁,病势日重一日,渐渐颊绯骨瘦,痰带微红。鸨母有点急了,请了压生来诊,都是百日痨,已入膏盲,无可挽救。凤子亦自知不起,拣出金钗一股,用纸封好,交代阿姊鸾子道:“这是徐家聘物,共有两枝,一枝替我带进棺中,一枝等叔庚回来,仍旧还他。我死后这口棺木,暂时不要埋葬,如何办法,也等叔庚作主。我同你姊妹一场,虽非同胞,难得你有点义气,我私蓄些须首饰,一概送你。托你将我遗蜕,洗濯含敛,算是你的尽情了。”罢洒了几点痛泪,大呼:“叔庚误我!”一恸而绝。
鸨母只肯用口薄材,将他房内的器皿,箱内的衣饰,搜括殆尽。还是鸾子兑去他所存的首饰,替他从丰殡殓。正在忙乱时候,忽然有一少年,到花艇上来问凤子。鸨母问是哪里来的?
那少年徐叔庚托他带来书信一封,汇票一千二百两,须要亲手交与凤子。鸨母将凤子死情,述了一遍,少年不便将汇票交出,:“俟我电询北京再。”只将一封信,匆匆摆在桌上而去。鸨母叫人拆开看道:凤妹妆览:东游草草,两度春风。比来尺素鲜通,非忘情也。恐絮絮儿女子语,乱人心曲耳。月前道出歇浦,鼓轮入都,幸对策大廷,得获隽选,复试以后,赐官部曹。此不过借径而已,未足酬本志也。南北暌隔,不克飞归,度吾妹花占鹊卜,必有难堪者。兹以同学陈君返粤省墓,托致白金千两,藉符原约。余以百金寿高堂,以百金作川资。陈君勾留旬日,妹可从容摒挡,相与偕行。某已构青庐。籍偕白首矣。良觌伊迩,不尽欲言。某启。
鸨母听罢,才算哭了几声。这不是哭的凤子,却是哭的银子。北京电报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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