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电话,已弄得署长头昏脑涨。警官押解到署,那署长早经候着,将这男女,当着赌徒办理,每人具张悔过结,罚洋十元五元了事。有几个没带钱的,准他明日补缴。趁着宵深天黑,放他们回去,好遮一遮脸。只剩了葵香母子夫妇,三个押着。署长向警官问起缘由,才知是署里的电话。署长彻底根究,管电话的人出科员书记,有点嫌疑。署长忙到天明,连府里院里,都函电交驰的来请从轻发落。署长明知天下无事,庸人自扰,既然进了这扇门,总须见点颜色,三个人罚了二百元。七奶奶并不为的银钱,却是为的面子,受了这样奇辱大耻,还想回去设法翻本。
哪知走进胡同,只见“万人迷”三姊妹,站在弄口,:“封皮是揭了,里面笨重细软,一概干净了。”七奶奶听着,一路走,一路哭,满地的瓦片石屑,满屋的破絮碎衣,堂厅上剩得一块匾额,厨房里剩得一座冷灶。洋楼上下两层的摆饰,残缺污烂,却是有意捣蛋。七奶奶道:“糟了糟了!我家里兴也兴得快,败也败得奇!我算做了一场梦。葵儿还带着媳妇唱戏罢。你们荐到四奶奶那里去搭班,我也不愿再干了。快去喊部汽车来,我同你们往四奶奶家里避一避。”几个人又无盥具,又无梳具,一套随身衣裤,吃了点油条大饼,坐在破炕上等候。
葵香去了半晌回来,仍旧没有汽车,:“各行里的汽车,被朱三姐包完了,因为要拣择女婿,在那里汽车赛跑呢。”七奶奶道:“背时的人,应该如此。”喊了一部街车,四人挤着去了。葵香夫妇自然谨遵母命,这私门子算是糊糊涂涂,冤冤枉枉的打破。葵香闲着无事,踱到茶馆里去歇歇,人山人海的在那里候汽车,凡是汽车经过地方,两面男的女的,村的俏的,一概挤满。大众问起朱三姐是什么人,知道的是内务总长朱桂莘先生启钤三女儿。朱总长娶了于夫人,生的女儿有几个,但钟爱的只是三姐。朱总长原是瞿相国瞿鸿机的帐房先生,捐个佐杂官儿,连升带保,结交了这袁世凯,发财发福,买田砌屋,同赵秉钧可以伯仲。徐世昌尤其看得他重,派做南北议和代表,到上海走过一趟,朱三姐也跟着的。上海是汽车竞争的世界,三姐心灵手敏,自然操纵自如。有时驾了汽车出来,还叫车夫进坐车厢,亲自呜呜地开着,转弯抹角,只要捏一捏喇叭,算是交代。万一把妇孺们撞倒撞坏,好在死人无可对证,有这“冲过马路,自不心”八个字,尽好轻轻盖过。
三姐在上海学了本领,能够把汽车弄得追风逐电腾云驾雾一般。
到得代表回京,凡有替三姐来作伐的,凭你户限踏穿,三姐百无一可。每日玩玩汽车,在什么公园里,剧场里,露一露脸。他又长得粉装玉琢,衬着极贵重的首饰。映着极华丽的衣裳,京里的公子哥儿,哪个不睽睽注目?好容易央人请马,前往议婚,不太,总还早。况且这三姐有点憨气,还有点傻气,有时轻颦浅笑,妩媚动人,像煞一朵交际名花;有时面色一沉,随你献尽殷勤,他总不瞅不睬。大众识他不透,自然动他不来。他忽然想出这汽车赛跑,譬如王三姐抛彩球,不论富贵贫穷,只要赶得上三姐汽车,他愿带着十万奁资,委身相事。这句话哄动了全国,会开汽车的,都要租部汽车,去碰碰看。
他早标明地点,在哪里起,在哪里止,中间经过某处某处,派着警察沿途保护。大众正在那里凝望,忽见黄尘里面,滚出一辆满缀鲜花的碧色汽车来,外面垂着绯色的帘子,车头子坐个女子,粉扑扑的脸儿,油松松的辫子,认得是朱三姐。他手上带着白皑皑亮晶晶两个钻戒,摆动车轮,那速率稳而且快。
旁边有一辆红色的,是一个西装男子开车,年纪也不满二十,同这三姐的车,总觉得距离一两码。后面跟着的蚁聚蜂屯,珠联绳贯,不过是个附属品。也有中国装的,也有西装的。看客拍手狂呼,三姐毫不旁顾。邵二广有一首《赛车行》道:气哺哺,声达达,乱云飞卷狂飙聒。蜿蜿蜒蜒一线来,是谁后疐谁前跋?车首扬旌旗,车腹衬氀毼,绯红绀碧赭与黄。
一呜惊人先声夺。经涂杯涂七轨与九轨,为康为庄五达与六达。
中有粲者飘飘然,仙乎仙乎自轩豁。初如蛇骨蜕,继如鱼尾鲅,又如荒郊大漠俊鹘盘,复如丰草长林狡兔脱。随行如接轸,并驾如排闼,超乘还如疾者趋,下坂更如跛者□。道旁啧啧相诧叹,谓此璇玑仗旋斡。我云惟熟乃生巧,如弩有机矢有筈。疾徐进退指顾间,步骤驶驳非一撮。覆辙即为来者鉴,慎莫书空笑咄咄。
三姐沿路自然特别注意。离那停车的地方,差不多只有一二里,他这车一步松一步,那少年的车一步紧一步。大众都嫌三姐,腕力毕竟不如男子。不记得卖解女子,遇着甘凤池,只将他鞋尖一含,那女子不是软化,愿嫁凤池吗?所以男女的感触,男女的遇合,我最相信一个“缘”字,俗语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真是铁板注脚。三姐到得目的地,只让那少年一步。三姐跳下车来,拉着那少年的臂膀,一步一步走入一间房子里。只见一群红男绿女,举手欢迎,三姐一一介绍,过了,便将原坐的汽车,带着少年,归家去谒见父母。这事算告结束。有人这少年是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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