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这边的溃兵给踩死了,居然死得这么草率!
将军难免阵上亡,带兵征战沙场是高危职业,死亡就是归宿。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谁敢说自己打不死强无敌?
方有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空虚之感。
这种感觉当年也有过。那是他指使何昌期,带兵伏杀安禄山成功的时候产生的。
伴随着达成目的后的寂寞与轻松。
只是根据上次的经验,方有德明白,杀掉皇甫惟明,也不代表河北叛军会分崩离析,更不意味着从此河北百姓跟关中朝廷一条心。
至于天下大同,盛世复现什么的。
只能用任重而道远这句话自勉了。
“厚葬了吧。”
方有德轻轻摆手,意兴阑珊说道。
高仙芝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方有德看起来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抱拳行礼后告退,心中暗自揣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李光弼与郝廷玉等人也坐吊篮出了华阴城,前来向方有德复命。
他们坚守华阴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这又是大功一件。
“经此一役,河北贼军元气大伤,二位也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待回到长安,本帅会给你们记功,升官。
募兵整训后,打出关中,平定天下,也是应有之意。
诸位自勉吧。”
方有德环顾身边众将说道。
“得令!”
李光弼等人齐声说道,忍不住喜上眉梢。
这一波玩命真是没白费呀!
他们离去后,方有德下令在华阴周围部署防御,一直忙到三更天,然后随意搭了个帐篷,就在里面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各部主将各司其职,抓俘虏的抓俘虏,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谁都没有来打扰方有德的休息。
然而,等方有德睡好了觉,刚刚走出军帐。却在帐篷外面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你来此何事?不是应该守着兴庆宫么?”
方有德看着面色纠结的张光晟,一脸疑惑问道。
“方大帅,有些话,末将要单独跟您禀告……”
张光晟眼神闪烁,讪讪说道,跟个刚刚进丈夫家门的小媳妇一样。
“说吧,无妨。”
方有德对着身边的亲兵摆了摆手,众人都退到了十步以外。
“天子在兴庆宫,杀了太上皇。”
张光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有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末将来向大帅禀告,天子杀了太上皇,亲手杀的,掐死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张光晟的话,在方有德耳边嗡嗡作响。他的大脑已经陷入到懵逼状态,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帅,现在长安乱作一团,请大帅速速回去主持大局啊!”
张光晟恳求道,面色非常焦急。
“已经没有什么大局了。”
方有德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觉全身跟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
“你别回长安了,随便去哪里都好吧,回长安也是送死而已。”
方有德叹息一声,看着张光晟说道,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快走。
张光晟还想再说话,看了看方有德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对着方有德抱拳行礼说道:“方大帅,后会无期了,您多保重。”
既然方有德已经不打算回长安主持大局,那么自己回长安,除了被清算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张光晟决定现在就去汴州投奔方重勇,他还不想死。
等张光晟走后,方有德却一直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细心的人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银白,身形似乎都佝偻了不少。
脸上的落寞掩盖不住,似乎连路边的野狗,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颓废味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方有德长叹一声,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
身后的山林里微风吹动,沙沙作响,似有歌声传来: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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