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他真的很厉害,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她看向顾怀:“先生,我选的道路,真的是对的么?”
顾怀停下脚步,对上了她的视线。
两年前,他在苏州发现了个奇怪的少女,比起其他学科,这个女孩子对哲学很有天赋,他从记忆里翻出来的,连自己都不太能搞懂的哲学命理,这个女孩子却总能延伸出一些特殊的逻辑和感想。
当初只是随意洒下的种子,没有指望它能开花结果,但后来这个女孩子还是走上了哲学的道路,而且是和当下主流思想相悖的心学。
他这个先生其实当得挺不称职的,给她指了一条路,却没办法给她指明接下来的方向,在这个时代,哲学依附于现实而又脱离于现实,那些阐明内心的理论却没办法对这个世道有什么改变,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这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什么“知行合一”,什么“心即天理”,他把当初课本上的理论填鸭似的讲给了这个少女听,却忽略了这是那个圣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得出的结论--而眼前这个少女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两年的游历,足够她长大,也足够她意识到这是条多么难走的路,明了了人心,总结了至理,可大魏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整个王朝摇摇欲坠,做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么?
“是有意义的,”顾怀说,“人们需要指明心的方向,你觉得自己在做的学问,在做的事情,对这个世道无益,但实际上,尽管现在的社会环境可能充满了战争、贫困、天灾,但哲学思考为人们提供了超越物质层面的精神支撑和智慧启迪,不要说没人在意,也不要觉得自己的道路是错的。”
“虽然这条路会很难,但坚持走下去吧,”他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轻声道,“等到有一天,成为圣贤。”
他摆了摆手,示意少女不用再跟着,走向了道路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默默等待的温言。
......
“王爷这次来国子监,下官没有集士子迎接,还望王爷不要责怪。”
“温大人太客气了,也太生疏了,”顾怀笑道,“我好歹也在国子监任教过一段时间,怎么也能算是半个国子监的人,这次来也只是随意逛逛,温大人不必说这些。”
温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眼前这位虽然年轻,甚至当初还在他手底下教书,但如今的地位,已经让他只能仰望了,他其实还希望顾怀嚣张跋扈一点,这么客气,反而让他有些瘆得慌。
“不知王爷这次来是...”
“兴之所至,故地重游而已,”顾怀负着手,站在池边,“不过刚才倒是想起一件事,有求于温大人。”
温言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王爷言重了。”
“温大人应该知道,我当初在河北,下过一份招贤令。”
和朝廷抢人,和国子监抢人的招贤令,温言能不知道吗,他当初还为这事恶心了半天,总觉得顾怀的吃相太难看。
“下官自然知道,”温言看着顾怀的眼睛,希望能看出来些什么,说话也是密不透风,“想来...是招贤令的效果不太好?不过这也难免,近些年大魏多起战事,国子监招生也越来越难了,前些日子下官还在为此事头疼...”
“我想在北境开一所大学,”顾怀抬手打断,“大学,太学,学宫,怎么叫都可以,但苦于北境士子不多,而南方士子也不愿去北境求学任职,所以我也只能来求一求温大人了。”
温言怔了怔,随即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此事...还请王爷恕下官做不了主。”
“开一所大学,却连士子都没几个,就太难看了点,”顾怀说,“我知道温大人难免会因此事对我有些芥蒂,但还请温大人开一开方便之门,我虽然可以直接带着朝廷的旨意来,但我也知道温大人这些年对国子监付出的心血,所以才有今日一番对话。”
他看着温言:“天下士子集于国子监,十年寒窗只为科举做官,真的就是好事么?这世上总有些想埋头做学问的人,我要的就是这一批人,大魏需要改变,士子也需要改变,如果不变,大魏是没有出路的。 ”
温言的反应并没有出乎顾怀的预料。
这个在国子监兢兢业业教书育人许多年,比起官员更像个儒士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不再顾忌顾怀的身份,拂袖而去:
“如果王爷真的想要,那就带着陛下的旨意来吧,不然这国子监的士子,王爷一个也带不走。”
他大步走远,一旁的花丛后,戴着眼镜的温茹躲了半天,终于瞅准机会走了出来。
“你爹这回是真的要恨上我了。”顾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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