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
“来,满饮此杯。”驿站内人声鼎沸,有来自外州的考学士子,眼见着快过截止日期了,也不去礼部登记报名,居然还赖在河阴宴乐。
郭崇韬看了他们一眼,书生意气,真好!しgㄚu.Π
他唯一羡慕他们的一点就是年轻。
自己已经六十岁了,虽然身子骨还很硬朗,吃得几大碗饭,骑得烈马,开得强弓,也能熬夜处理公文,但时光已如流水般悄悄溜走。
这是世间最无情之物。无论贫富贵贱,都逃不过时光的摧残,公平无比。
六十岁的人,还想建一番功业,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过,或许还不算晚。
郭崇韬看着随从们给他斟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辣!辣得够舒服,辣出了他的雄心壮志,几乎让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他现在还是淮海道转运使,但刚刚由太子举荐,出任直隶道巡抚使。
消息甫一传至兖州,僚属们就纷纷恭贺。
恭贺的原因不仅仅是升官,更在于他得到了太子的看重。有人甚至私下里说,如今政事堂宰相不全,只有五人,郭漕司得太子看重,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入政事堂为相。
当然,也有人猜测郭崇韬可能入枢密院,毕竟他允文允武,文官武将都可做得。
郭崇韬宴请僚属时,表面作色,但心中十分高兴。
他很清楚,太子多年前就与河东出身的官员走得很近,关系十分密切。
河东降得太晚了,正所谓一步慢步步慢,好位置都让关西人、河南人占去了,河北人、河东人所得甚少。要想翻身,只能指望新君了。
在这一点上,郭崇韬非常感激太子。河东降人也非常期待太子能给他们带来改变。
在乱糟糟的河阴驿过了一夜后,一行人第二天继续启程,搭乘一艘往洛阳运送咸鱼的漕船,花了数天时间,于十一月底抵达了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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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漕司何来之晚也。”洛阳都亭驿之内,刚刚从扬州抵达洛阳的冯道出门相迎,大笑道。
郭崇韬客气地与他寒暄了一番。
他对这个人不是很喜欢,觉得他没有太多节操,凡事顺着上位者,不会力谏。虽然办事办得很漂亮,能力也很强,但终究不喜。
河东怎么出了这种人!不,冯道是河北瀛洲人,根底是老幽州镇,被晋王征服之后,才到河东当的官。严格来说,只能算半个河东系官员。
河北人罢了,怪不得。
“可道高升关北道巡抚,还未及恭贺。”郭崇韬挤出了一副笑容,说道。
都亭驿东京大驿,规制宏大,冯道、郭崇韬入京述职,都分配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居住。二人寒暄已毕,联袂进了院子,坐下闲聊。
“关北道的巡抚可不好当。”冯道苦笑了下,道:“刺头太多,过去之后,怕是不好施展。”
“几月赴任?”郭崇韬问道。
他记得冯道是同光四年二月出任淮南道转运使的,至今已五年有余。
郭崇韬在淮海,偶尔也与冯道打些交道,知道此人在淮南表面和光同尘,谁也不得罪,但暗地里做成了不少事,这就是能力了。但——不影响他看不起这个人的品行。
“难说。”冯道说道:“开过年来,可能要先随太子北上。”
郭崇韬心下一惊,冯道与太子勾连到这份上了?
“为何北上?”他问道。
冯道似未发觉他大变的神色,继续说道:“太子刚刚巡视到陇右道,开过年来,定然北上凉州,再折回关北。看圣人的意思,或要与其汇合。”
“所为何事?”郭崇韬追问道。
“本朝真正的家底,可还没交托到太子手上呢。”冯道隐晦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道:“但也不好说,全看圣人怎么想了。”
郭崇韬若有所悟,随即叹道:“一年前,圣人还在鄂州、襄阳巡视,没想到啊,一切变得这么快。”
“是啊。”冯道附和道:“这一年年的,过得太快了。”
“但也是机会。”郭崇韬说道。
冯道沉默,不接这个茬。
老实说,他这个人性子淡漠,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对大夏朝的归属感很一般。但思来想去,好不容易出现个一统天下,压制诸多歪风邪气的王朝,崩掉怪可惜的。因此,在不伤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他是愿意为圣人、为太子做些事情的。
他知道郭崇韬这人心思热切,被压抑许久的河东系官员多半也一般无二。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主动凑到太子身前去——外人都以为他的升官是得太子举荐,事实上他很清楚,多年前圣人就很看重他了,是圣人主动把他送到太子身前的,想躲都躲不掉。
见冯道不说话,郭崇韬有些不高兴,轻哼一声后,看着小院外飘起的落叶。
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机,已在眼前,他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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