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在时下纸张还远远没有发展到成为寻常消耗品的程度。在吴中,得益于沈哲子这几年的大力发展,造纸产业可谓蓬勃一时,纸张已经成为吴中输出的主要大宗商品之一。
但是在别的地方,纸张的普及却并不乐观。尤其是江北频频战乱动荡,珍贵的生产力用来耕织尚且捉襟见肘,更不可能将大量劳动力投入到造纸中去。况且技术上也完全不及吴中纯熟先进,成本仍是高企不下。就算有吴中输入,但是珍贵的运力也不可能浪费太多在并非必需品的纸张上。
这些客观条件,都限制着印刷术的发展。这让印刷术在很长时间里,都只能沦为宗教扩散其理论和影响的一项技术,得不到重视和推广。
更何况,印刷只是一种技术,最重要还是它所传播的讯息。沈家印刷术发展也迅猛,但是因为缺乏足够的内容,过往只能沦为印刷包装纸、宣传册的技巧。
所以这一次,沈哲子也是打算利用今次的集会,向时人展示一下印刷所具有的庞大潜力。以期让更多人加入进来,成为内容的提供者。
年轻人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极高,尤其是印刷术这种能够予人以无穷遐想空间的技术,简直有种让他们痴迷的魔力,一个个沉浸其中,幻想着自己能够凭此影响到普天之下、率土之滨的万众黎民。
看到这些年轻人们还在充满热情的准备着,沈哲子也就不再打扰他们,告辞离开,去见陆陌。
陆陌很早就来了这里,被安排在了园内半山腰处的楼里。沈哲子到来的时候,访客们已经告辞,只有陆陌一人正在楼上闭目养神,楼下则有大量的门徒信众整理稍后斋醮需要用到的各种礼器法器。
“维周来了。”
看到沈哲子上楼,陆陌起身相迎,只是语调中却带着几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音,可见是有几分怯场。今次的场面实在太大,如果他能在这场集会上力挫卢铖,那么一切都好。若是不能,乃至于出现什么低级错误,后果将会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沈哲子能感觉到陆陌心情的忐忑,入座后便笑语安慰他:“今次一役,陆师将要重铸正统发传,仙名永固江表。我要提前恭喜陆师,心内也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
陆陌闻言后强笑一声:“虚妄之名,我是志不在此,只是不忍见时人多受邪法蒙蔽。那卢铖虽持邪,但却能惑众至今,可见确有偏才可恃,胜负如何,不敢轻言预判啊。”
听到陆陌这底气不足的话,沈哲子心内不禁一笑,然而脸上却还是正色道:“正邪自是殊论,不可混作一谈。我家世敬陆师,自知陆师法传高标脱俗,绝非伧子幸进诈世之徒可比。陆师何必自谦,只要能够毕现本色,有识者自然能辨真伪!”
“希望如此吧。”
沈哲子的安慰鼓励,并未让陆陌心情有所好转。他虽然也做梦都想将卢铖压制下去,但实在没有太大信心。今天这个局面,也是被沈哲子强架上去,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较量,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
眼见陆陌确是没有什么闲谈雅兴,沈哲子也就不再久留,由其自己备战。陆陌这种患得患失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失望,不过幸在今次的重点也不在陆陌身上,况且此类优柔寡断的性格来日才更好掌握操控。如果这陆陌信心十足,斗志高昂,沈哲子反会不喜。
离开陆陌所居的楼,沈哲子又来到庄园内一个偏僻所在。负责守卫此处的胡润见郎主行来,匆匆迎上行礼:“郎主。”
沈哲子点点头,顺便指了指房内,问道:“里面怎么样?”
“尚算安分,未有异态。”
胡润负责看守房内的老骗子严穆,闻言后便回答道,同时交代了一下严穆让他去做的一些事情。
“此间事了,你就准备归乡一行吧。需要什么人力物力,都给你备下,能做到哪一步,终究还要看你自己。”
沈哲子听完后又对胡润道。
“郎、郎主……”
胡润闻言,那独眼霎时间蓄满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起身吧。谨守本分,毋须此态。”
完后,沈哲子便迈步行入了房中,继而那白发苍苍的严穆便扑倒在他面前高声道:“奴下参见郎主。”
待到严穆站起身,沈哲子上下打量他一眼,笑语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布置应是极有信心?”
严穆闻言后便谄笑道:“还是仰仗郎主足信,否则奴下即便有谋,也无施展之处。奴下与卢铖虽无旧谊,但所知不浅。此贼最擅谶断,也好以谶伤人,他若不以此而攻害郎主,那也罢了。若想以此伤人,则必受此害,大祸临头!”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