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源头,齐齐攒射。
“阿爷,我们会不会死?这是哪里?家在哪里?”
莫家奴被阿爷扑倒,蜷在土坑里,浑身瑟瑟发抖。
“阿奴勿惊,勿惊……咱们不会死,不会死……还有你家姊夫……”
口中虽然安慰着儿子,莫豫心绪却是陡然下沉,眼前景象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败军纠众逃亡,将要逃到哪里,会不会横死途中,都是未定。未来能否返乡?他真的不知!至今不见莫仲,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手按在儿子胸前被捂得温热的铁片,莫豫已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傻奴你在哪里?生死不知,我要如何向你家娘子交代……”
作乱者被杀了一大批,莫家父子终于凑近锅灶,分到了半瓮的薄汤。
“阿爷你快喝……”
莫家奴咧着嘴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汤水,转而把瓦罐往阿爷手中塞。
“阿爷不饿,不饿……”
莫豫摆摆手,另一手则始终握着佩刀,充满警惕的横视周遭那些或迷茫或凶恶的眼神。
休息了不足半个时辰,一行人又被踢打催促上路。就这么走走停停,中间偶有入驻一些庄园或城池,但过不了多久,往往又是仓皇出逃。饶是莫豫这个老卒,这会儿也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换了几个兵长,只知道紧抓着儿子,牢牢跟上大队。
夜中青葱越来越浓,他们也不知道逃了多少个日夜,原本三四千人的大队,到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众。手中佩刀早已生锈,但却始终不曾饮血,也不知究竟在逃避什么。
这一日,一行人抵达一片面积辽阔的大湖,还未及站稳歇足,突然湖中草垫里响起了急促的鼓声。而后,几艘大船自湖中缓缓开出,船上诸多兵众,甲衣森严、刀枪铮亮,耀得人视线恍惚。
“前方何部?速速弃械通报!东扬军奉沈使君命,入江州平定乱军!”
大船上传来洪亮的叫嚷声,落在岸上这些残兵耳中,却是激起了不的骚动。就连莫豫这个老卒心内都忍不住生出浓烈的疑惑:他们集结以来,便疲于奔命,一人未杀,怎么突然又成了作乱的乱军?
眼见大船靠近过来,岸上有人开始飞奔逃窜起来,大船上人见状,便放下船,载满兵众往岸上急冲而来,箭雨密如雨点泼洒而来:“弃械、伏地不杀!”
“阿爷、阿……”
莫家奴见状,已是惊得脸色青白,突然手边蓦地一沉,却见阿爷脸色扭曲,膝窝已经被流矢刺穿。他正打算背起阿爷逃命,却见另一轮箭雨又破空而来,便忙不迭拥着阿爷倒在草丛半浸水中,周身瑟瑟发抖。
这时候,船已经撞在了岸边,大量兵卒自船上一拥而下,为首者乃是一个身披鳞甲、体态魁梧的猛将。上岸后他却并不急于杀敌,而是飞扑向左近逃窜的乱兵,口中则大吼道:“是不是海昏营?是不是海昏营……”
“阿奴,咱们父子是不是将要死了?我怎听见你家姊夫正在唤我?活着时我就厌见他,死了还来扰人!你回一句,回一句,不要让他游魂错过,咱们一家魂在一处……”
草垫下莫豫眼神迷离涣散,语调飘渺。
莫家奴正埋首草堆瑟瑟发抖,听到阿爷所言,他抬头侧耳听去,声音越来越近,继而那魁梧身躯陡然跃入眼帘:“是姊夫、是姊夫!阿爷,那是姊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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