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翻看了一圈药材的石军医不禁暗自点头,准备真够细心,就连称药的戥子都有。选好药材后,他动作不甚熟练地抓好几包药,指着它们介绍道,“阿花大人……”
阿花忙不迭地打断石军医的话,摇头摆手道:“奴才不敢当石大人的这句‘大人’!石大人,还是唤奴才一声阿花吧。”
和宫中的规制不同,王府内有品级的属官就只有左、右长史。阿花虽是晋王的贴身内侍,但只是占了“亲近”二字,却是不入品级的。
石军医愣了愣,捋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便也从善如流,“阿花,这是两剂退热的药,现在就要开始熬,等王大人起热就及时地灌下去。剩下这些,都是消肿去腐的,记得早晚各一碗……”
“哦,差点儿忘了!”石军医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原地转了一圈后,他走到自己的药箱旁边,拿起装着剩下那大半截老参的匣子,“等王大人醒来后,看能不能抓到山鸡、麻雀之类的,就切点儿老参下来一起炖了。”
炸雷骤响,石军医撩起眼皮看了看山洞外的大雨,“哎,这样的天气,山鸡、麻雀是不能奢望了。单是熬参汤也行,不过嘛,骨头就比较难长咯。”
具体什么原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有条件,一般都为伤兵营多准备些骨头汤。因为有肉汤、有大骨头汤喝的士兵,断掉的骨头长得比没有的快。
什么?
药材不够啦?
石军医掰着手指头算算,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是应该不够了。他有些头疼地拧紧眉心,暗暗在心底咆哮,老子是军医,是军医!治刀伤、接骨头才是老子在行的,药材配伍什么的,真的找错人了!
想了想,他松开眉头道,“这样吧,剩下的药继续吃着。等会儿劳烦阿花,带老夫去晋王那里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唯有去山林里找找,看能不能现采了。”
“不过嘛,”石军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摇头叹气,“能找到合适药材的可能性,估计悬啊!”
阿花放下手里举着的灯盏,扶着王穆之重新坐好后,向石军医拱手道,“石大人,请跟奴才过来”。
二人离开后,便往晋王起居的山洞去了。
卢左侍郎看着这个大难不死却遗留了一身伤痛的温润青年,犹如美玉有瑕,不禁令人惋惜,“哎,贤侄……”
王穆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和左腿,微微一笑,仿似拔云见月。“叔父,毋须替小侄惋惜。当日的情形,小侄能捡回一条性命,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他的眉目疏朗,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坚定。
那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要先把暗河的位置说出来,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该庆幸,上天没有直接夺去自己的性命,也没有间接地摧毁自己的理想,反倒还留下这样一副刚刚好的躯壳。
前方的路途,虽然变得更狭窄、更颠簸、更漫长了,但依然在他的脚下。即便马车不能通行,但他还有双腿,可以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行。
是以,他由衷地感激!
卢左侍郎听他的语气诚恳,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激赏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但他转念一想,想到家中恭顺温柔的女儿,就不由地在心里叹气。
作为一个岳父,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婿有出息、有建树,女儿也不必跟着过得窝囊。
作为一个父亲,当女婿太优秀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开始忧心,忧心女儿会不会因此而受苦受累,会不会每日都活在追逐自己男人的路途上。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花竟然去而复返。
他急冲冲地跑进山洞,顾不上行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大人,卢大人,不好了!好多人,好多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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