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声的,“你吹的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有点像陶笛。”
“埙。”我想了想,用英语给他解释了下,“中国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同样也是用陶土烧制的,至于形状你也看到了,像一个鸡蛋。”
“比陶笛吹奏出来的旋律更——悲伤。”小布朗目光牢牢地注视着我,“特蕾莎,你经历过特别悲伤的事吗?无人倾诉的那种。”
我想了想,如实答道,“嗯。经历过。”
“那你可以告诉我。”小布朗真诚地望着我,“我会为你分担的同时,并且为你避的。”
“不。”我摇头,“你也说了,‘无人倾诉’≤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悲伤,都不算‘特别悲伤’。”
小布朗愣了愣,随即有点失落,甚至是有点生气,“你只不过不想对我倾诉罢了。”
我没有否认,微微一笑,“你最近没再受伤吧?”我指的是他玩飞车这件事。
“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一如既往地摔伤,那不太愚蠢了么?”小布朗没好气地说。
“是。”我好脾气地道,“你一点都不愚蠢°是我见过的极少数聪明的男孩子。”
“极少数?”小布朗重复我的措辞,轻轻摇了摇头,浓密的眼睫毛账眨:“居然不是‘最’?”
“谦逊。”我说,“中国文化向来含蓄内敛,即便在英国,绅士也以谦逊为美德。”
“绅士?”小布朗嗤笑道,“你的印象好像还汪在维罗利亚时代。”
小布朗不满老布朗的种种做法,但事实上祖孙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高傲”。呃,高傲形容老布朗是极为贴切的,小布朗少年意气可能还是“骄傲”更适合他一些∫欣赏他身上的自信和阳光,但是我知道,自信也可以是温柔的,阳光也可以是和煦的。
翟逸,是我见过最温柔和煦的少年∏的,“最”。
正说着,我从窗口看见凯莉推着琦琦的小车回来了。
琦琦已经没有坐在车里,而是扶在小车边,走得磕磕绊绊,却把“咯咯”的笑声洒在了伦敦夏日上午充沛的阳光里∫手里仍拿着陶埙,但心情变得柔软和轻快,相信我的面容上呈现的也是如此。
因为小布朗说,“东方女人身上有一种深厚的母性,被它笼罩的时候,非常……有魅力。”
我转过身,把陶埙收进黑漆盒子里,站起来看向小布朗,眼神中有“请”的意思,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迎我的神奇宝贝ke。
“y!”他冲我笑,露出两颗白白的大门牙,憨态可掬。
对他而言,“y”是我的名字,就像小布朗叫“杰弗里”,凯莉叫凯莉,看护叫做“贝琦”一样。
“琦琦!”我总是先喊他的中文名,然后再叫英文的,我朝着他蹲下来,“ke!”
他跌跌撞撞,却不是扑进我的怀里,而是把小车当礼物送给我。
“谢谢!”我笑着跟他表情互动,凯莉在一旁也忍不住挂上微笑,她问我,“太太,午餐您想吃什么?”
“叫我特蕾莎就行了。”我把琦琦抱起来,走在前面,回应凯莉的话,“先生今天中午不回来吗?”
“是的,就连晚餐也不回来,据吉恩管家说,他从肯特郡的酒庄出来直接去机场了,飞往中国上海。”
“噢。”我进了门,又把琦琦放下,“今天杰弗里也在家,你问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晚上不想吃很丰盛,劳驾你帮我做个三明治即可。”
“好的。理应为你效劳。”凯莉道,她朝楼上望了望。
我看她另一只手里拎了菜,就道:“我去帮你问一下,杰弗里想吃什么?”
“好,谢谢你——特蕾莎。”
琦琦又朝我张开手,我便顺势把他抱上了楼,一进门发现小布朗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黑漆盒子,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想要吹奏陶埙,结果脸色瞥得通红。
“嘿!”我很不高兴,“你怎么可以乱动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小布朗因为我突然出现抓包吓了一大跳。结果在惊慌之下将陶埙摔落在地上,“!”(哦买噶)
琦琦学着他的语调,也叫了一声,“!”笑得很是开怀。
只有我气恼之至,我把琦琦安放在床上,走过去察看,发现磕裂了一条缝,虽然极细,但严格意义上这只陶埙已经毁了。
“对,对不起。”小布朗支支吾吾道,“下次再去中国,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再买一个,买 一个‘ia’……”
他连埙的发音甚至都没有记住∫忍不住将陶埙夺过来,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出去!”
“什么?”
“et ut!”
“特蕾莎,”小布朗懊恼地单手抹了把脸,“听我说,我会赔给你的°大可不必这么……”
“你赔不了。”我说,“这把陶埙是我从前的恋人送的∫这一辈子,都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了。即使他活着,我也活着,但我们之间隔着重重人海,再也,再也不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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