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着头,眼中不觉由泛起水光。
“可有什么去处?”
“可能还是回勃泥给家里看园子吧。”他低头丧气道。
看他这副样子,沐忠亮又是心痛,又有些光火。
“你给我抬起头来!不管你以后还当不当兵,但任谁见了你,都得说一句你是黔国公身边出来的好汉,看看你现在的怂样,你要是这么走了,丢的可是老子的人!”
“公爷,我……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他忍不住抹抹脸,“公爷放心,我家里现在产业不少,不差我一口饭吃。”
沐忠亮深深叹了口气,“杰明,人活着难道只是为了吃饭吗?那我为什么闲得慌带着几百人就开始和鞑子作对?逍遥海外岂不更好?你呢?你干嘛要来跟着我?你这子弹又是为什么挨的?就只是为了保护我吗?”
回想起那时刚到沐忠亮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黄杰明陷入沉思。
好像最开始只是觉得沐忠亮官大船大,自己跟着个好头子,将来放出去没准能当个威风凛凛的海盗头目,纵横七海什么的,至于光复华夏之类的好像还真的没往心里去。
可是几年下来,连许多朝廷文武都被沐忠亮的民族思想所感染,加入到这救亡图存的伟大事业中。
华夷之辨古已有之,然而长期的专制统治,让百姓心中,只有朝廷、没有个人,只有义务、没有权利,这种状况导致国人缺乏民族国家所需要的国民意识,且在从前,人口活动范围狭小,百姓的乡土观念更甚于民族观念。
而在广东,这一切都被沐忠亮的到来所打破了,四民平等,大兴工商,加上广东本就商品流通发达,朝廷的宣传教育攻势又铺天盖地。终于,借着传统华夷之辨的壳子,沐忠亮在里头孵出了自己想要的蛋。
朝野上下,现在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华夷大义,连乡下小童都知道:
在四夷茹毛饮血时,我华夏已有“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的智慧;
在四夷羡华夏之富庶,起不轨之心时,我华夏自有封狼居胥,燕然勒石的英雄,亦有族其人,灭其国的赫赫军威;
如今鞑虏横行,前即知岳爷爷“靖康耻犹未雪”,后亦有“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国仇,光复,不过是沿着祖宗的道路,顺理成章地再走一遍而已。
这些都是祖宗教给我们的,而鞑子朝廷那些腐儒所言存名教道统,以教化君王那一套,和祖宗的教诲一比,高下立判。
而黄杰明在沐忠亮身边日久,自然是受影响最深的一个,这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就忘了自己的初心,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何时,已被沐忠亮把民族大义深深刻到了心头上,现在哪怕再给他一艘船放洋四海,恐怕一颗心也会被永远系在这里。
心中的不甘、不舍在这一刻终于抑制不住,手中拐杖一松,摔倒在地,痛哭失声。
“公爷,我不甘心啊!我不想当逃兵,可是……为什么……”
沐忠亮在他面前跪坐下来,揽过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此刻,黄杰明嚎啕得像个孩子一样。
“杰明,你想回去,我不反对,可是还有另一个选择,你要听一听吗?”
黄杰明哭声稍减,沐忠亮知道他在听,继续道,“我把你拘在身边久了,但也知道你一直想去海军,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得用的人,所以耽搁到现在,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断臂独眼船长的故事吗?”
他当然听过,虽然不知道这个纳尔逊是什么时候的将军,甚至问过杰克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公爷说的,一定是真的。
他抬起头,目光还是有些不确定,沐忠亮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同意,我就把你送回勃泥海军学堂,但是你不会受到任何优待,因为你的腿,也许你今后会比普通的学员辛苦十倍百倍,但我身边的人,岂同常人?至少不能比那个洋人差。”
“你在海上可还站得稳?有没有信心?”他突然高声道。
“有!”黄杰明条件反射直起腰回话。
“好!这才是军人的样子,这次且记下,以后再给我哭哭啼啼的,仔细我的鞭子!”
同样是拄着拐,可他来时和此时离去的精气神判若两人,稍嫌笨拙的动作更衬托出他的坚毅。
沐忠亮心下稍慰,“回头得拜托傅先生给他弄一副好点的木腿才行。”
菁菁忙着收拾没空理他,这出征前的最后一日他也不想浪费,便独自到街道上来散步。随从护兵只远远地跟着,没有黄杰明这样的贴心人,剩下的也不敢随意上去搭茬,怕打扰了他沉思。
一发子弹,便要了大好青年的一条腿,而这一场战争,又不知会要了多少大好青年的性命,十几万人规模的大战,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得来,毕竟炮弹可不长眼睛。
但即便是用鲜血能早唤醒这个老大民族几年,他又何惜此身。
只是一旦命陨,凭永历的跑跑德行,朝廷肯定完蛋自不用多想。菁菁与他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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