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响起。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甲申以来,在场官绅百姓无不久经战乱,自是一番感触在心头。
“这不比那首什么‘握紧钢枪’的粗俚俗调强多了,偏生那帮丘八还天天鬼吼。”眺望皇旗将近,任国玺一边用袖擦拭湿润的眼角,一边吐槽。
再奏了一首和煦舒缓的《春江花月夜》,让听众的心情平复一些,是时大船已经驶近,沐忠亮当先走上前去,尚书以及团长以上级别的大员跟着他走上码头,等待皇帝驾临。
永历其实一直在船舱里向外张望,回到阔别的故土,他的心情很矛盾,既激动,又有些失落。
大船微微一颤,就平静了下来。颠簸感消失,有过几次长途航行经验的永历知道船已经靠好了。
“陛下,吉时已至。大人们和广州百姓早已在码头迎接圣驾了。”吴茂芳一脸喜色,进来舱室躬身道。
“好,那便走吧。”永历不自觉有检查了一遍自己这一身冠服,努力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身体走向舱门。
“隆隆隆……”
如暴雷般的战鼓突然擂响,吓得永历脚步一滞,随后他清晰分辨出沐忠亮的声音,“奏御乐!”
就凭军中这些二把刀哪里会什么御乐,能突击学会两首就不错了,他又没有请教那些大儒,无非就是让人把平日队列行军用的《两只老虎》改了改,显得稍微平和了那么一丁点。
永历也无语,这听起来与其说是迎驾御乐,更像是军乐,算了,那沐忠亮能有这份心就不错了,没什么可讲究的。
现在皇帝倒也看得开。
待他走出舱外,吴茂芳很职业地喊了声,“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恭迎陛下驾临广州。”
按流程,吴茂芳接着就要喊“平身”,可会场上却出了问题。
在沐忠亮的命令下,明军现在是见了谁都不跪的,理由很充分,“介胄之士不拜”。
外围持枪的士兵听见“敬礼”的命令,“刷”一声竖刀枪在眉心,码头上的将官虽沐忠亮行拱手军礼。
可这样一来,一些新来的文官也不干了,以前还能说是介胄之士,可现在军中除了骑兵配了甲,就连军官平时都不让着甲了,凭什么不拜。
“不能比这些丘八低一头”,这是他们朴素的想法。
于是平日里他们发现,中枢的那些大人们偶尔见他们没跪,也从不挑理,反而有几个见了沐忠亮就磕头的,却没多久都被打发到边远山区甚至南洋去了。
这样上头的喜好还不够清楚么?渐渐地,新晋官员的膝盖开始硬了起来。
到了现在,他们都早习惯了,听见“皇上驾到”还习惯性地躬身拱手,等发现错了,场面就变得有些滑稽了。
一些跪下的人看周围人都站着,也赶紧站了起来,站着的人也有几个又“扑通”跪下了。
就是这样,大半拉没跪的,小半拉跪的,个别跪了又站,站了又跪的,把老百姓弄得无所适从,慢了好几拍。后来见士兵任凭百姓站得直直的,却不做半点反应,就也随大流有样学样地拱手。
外头的儒生叹道,“早闻黔国公妄图变法,却把好端端的大明变得礼崩乐坏,悲哀。”
旁边一个生得黑些的士子人听了不乐意了,“什么叫礼崩乐坏,当年大宋不也如此么?劝你去看看梨洲公的大作,知道什么叫人君之害么?知道什么叫天赋人权,生而平等么?”
“你这蛮子,梨洲公怎会有此等邪说?”
“蛮子也比你这留猪尾巴的二鞑子强!”
这位儒生怕是还没看过那本《明夷待访录》被沐忠亮加了多少料,看过以后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虽压着声音,可在这肃静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这时两人的肩膀各被搭了一下,后头一看,是一位穿黑军装的冷面军官,顿时都不作声了。
好在吴茂芳自从沐忠亮上位这几年起,对这种怪事已经有了免疫力,最终他还是喊出了一句平身,场面终于恢复正常。
永历走下甲板,沐忠亮作为百官之首,自然当仁不让,腰间佩剑叮叮当当地就迎上前去。
皇帝笑道,“沐卿辛苦,此番大功,果然是朕的肱骨之才啊!”
沐忠亮亲热地挽着老皇帝的胳膊,“陛下谬赞,全赖群臣同心,将士用命,臣不敢专美。”
看他们俩的亲热劲,只有一些老臣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新晋官兵和百姓,只道沐忠亮竟如此受宠,都剑履上殿,把臂而谈了。
一老一少继续他们的表演,沐忠亮把皇帝引到码头广场中央搭建的主席台上,小声对皇帝说,“陛下,远来劳顿,龙体还撑得住吗?臣召集了此番征粤的有功之臣,请陛下召见示以荣宠,也顺便以此提振士气,兼收粤人之心。”
沐忠亮都这么说了,永历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呗,要是这种当门面招牌的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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