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树荫底下都没有一丝风。
街边巷角的一具具饿殍早就被晒的发臭, 拉车的人把他们装上板车的时候都给熏的够呛。
巷子里的妓/女热的受不住, 脸上的厚厚的脂粉被汗水冲的一条条。
卖冰盏的人汗流浃背,湿透了麻衣, 不停地敲着铜锣, 哑声吆喝:
“冰盏凉汤,好过一夏——”
“冰盏凉汤,好过一夏——”
过路人买了几碗。
卖冰盏的热的嘴唇脱了皮,头晕目眩, 不断地用唾沫濡湿着,却不敢喝自己的凉汤半口。不停地抹汗:“惠顾!惠顾!”
可惜买的人实在不多。
冰盏贩子昏头昏脑地想, 大约是这这天不够热。
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骑着戴华盖的马,带着冰袋经过,看这个冰盏贩子面色苍白,浑身是汗,脸带偏。公子面露不忍:“这些市井行商的也真是可怜......这个人马上就要中暑倒下了。”
小厮看他似乎有意上前, 连忙地拉住, 笑道:“二爷,你可别多嘴, 奶奶吩咐了, 你在外千万别多事,一个铜板都不许多花「不定这市井的小商小贩最为奸邪,反倒赖上您的心善。”
公子还在感叹,小厮连忙地拉着马往前走了。
这些不可能来买他凉汤的公子哥, 冰盏小贩是从来不管的。
他忍着越来越严重的头晕目眩,忙着贩卖自己一天的生计,忽地,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交市金了没有?官爷我今个来赏你的光了。”
街头一时兵荒马乱。
冰盏小贩顿时眼前一黑,急忙推着他养活全家的重要财产——储存凉汤的制小推车,匆匆忙忙准备避开。
官爷巡逻,那是要“孝敬”的,要“坊厢”的。
他今天没卖出几碗冰盏凉汤,家里人一天的口粮都没有着落,哪里有钱“孝敬”官爷?
他们这些行商小贩,低贱如尘芥。
官爷打他一顿就罢了』恐怕砸了推车和凉糖,他家里的老母亲和小儿子,衣食无着。
慌乱的躲避中,汗流的越发急。忽然迎面急速跑来一个人,他被猛地撞到了一边,扑在了滚烫的石板地上,重重激起了一阵灰尘。
小推车咕噜噜地溜开,散了一地。
啊呀——凉汤。
他扑在地上,一半是摔的,一半是热的,晕过去前,这样昏头昏脑地想着。
“‘心忧炭贱愿天寒’,白乐天的诗,至今仍旧是活生生的现实□的不叫人怒断了肝肠!”
卖冰盏的从昏迷中醒来,觉得浑身凉快多了,不像是在滚烫的大街的青石板上←呻.吟:“啊——凉汤。”
迷蒙中,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人连连感叹:“怒断肝肠又如何?如此世道,连卖凉汤都不得自在的卖他的凉汤,那些人却还叫我们忍气吞声。”
另一个人愤愤不平:“时日艰难,即便是繁华如南京,大部分老百姓口袋里,也没有多余的铜板了※年光景好的时候,天气都这么热了,一碗凉汤还是有不少人掏得出铜子买的∫看那寻南小报上李白泉他们说的也没有错。”
身边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说话声渐远。
他终于彻底清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一个阴凉角落的地上,旁边放了一小盆冰∑车就在不远处。
小二告诉他,已经有人为他付了这钱了。
距离他昏过去不知道有多久,外面的阳光已经没有这么猛烈了,他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拖着酸软的手脚,拉着推车,尽可能快地往家里走。
在贵人们高大阔绰的府邸群后面,有不少肮脏而屋檐低矮破败的茅檐,连成一片,像是蚂蚁的洞∏是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南京贫民的居所。
低矮的茅屋前却并没有看见他那个酬大病小病的体弱的小儿子〔没看见有些痴呆的瞎眼老母。
街边垃圾堆着,因为热气发而臭潮如涌,苍蝇嗡嗡地飞。
邻居说,他的母亲抱着他的儿子出去了。
他苦苦地寻觅,终于看见一处垃圾后面,蜷缩着他的老母亲。
“娘,你怎么在这里?长生呢?”
老母亲抱着怀里的东西,怯怯地往垃圾堆里缩了一下。
她的精神似乎不太对头。
苍蝇挖她散乱的白发上,浑浊的双眼无神,不能遮蔽身体的破衣裳沾满了灰尘。
可是她全不在意,只是挡着怀里的东西。
他有不好的预感,强行去扳扯她:“娘,你先跟我回去。回去后......”
老母亲怀里的“东西”露出了半张脸←没有说完的话全都僵在了喉咙里。
那是长生孩儿的半张脸。
苍白,退不少虫豸。紧闭着双眼。
滚烫的阳光下,他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
“长生儿?”他低低地叫了一句,“长生儿?”又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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