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她的神色,并不见春风雨露的娇羞,反倒是这双清泠泠的眼睛越发带着霜意。
“婆婆有事?”春晓手指绕着头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孙婆子抻着脸皮笑道:“钱婆子早早在火上煨着燕窝粥,老奴进来想问姑娘,这会儿要不要用一些。”
春晓折腾那一气,竟觉得饿了,便道:“端来吧。”
孙婆子答应了声,却没挪脚,春晓余光扫了她一眼:“婆婆还说没事,有事就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姑娘,近些时日可曾见过庞九爷,老奴的外甥昨儿热水烫了下巴,想求庞九爷的雪融生肌膏,不瞒姑娘说,老奴那便宜外甥倒有几个钱儿,如今还没娶房媳妇,脸上要是落了疤就不美了。”
春晓这才明白孙婆子的意图,不由苦叹,心道:还说什么见不见,才一同逃出来,明日还要去见,此人因我而受伤,一时半刻只怕断不了联系了。
孙婆子细打量春晓神色,见她似想起了什么,半晌不应声,不由惊诧,急道:“姑娘!你可不能这么做啊,如今你……”不待她说完,就听身后有人进来,“说什么呢?什么不能做了?”
原是龚炎则回来了,孙婆子立时闭了嘴,春晓垂下眼,慢声道:“婆婆不许婢妾
再吃酒了,如今侍候在三爷身边,总不好老是吃的酩酊大醉。”说着起身,为龚炎则倒了碗茶。
孙婆子忙低了头,退了几步,转身出去,掀帘子时回头看了眼春晓,恨不得一肚子劝诫的话要说,却只能憋着,脸色分外难看的出去了。
龚炎则接了茶喝,又要洗漱,便喊夕秋,春晓忙要去打水,道:“夕秋病了,婢妾正叫了鲁婆子来,张罗给她请郎中。”
“什么病?”龚炎则拦住春晓,朝外喊釜进来侍候。
春晓道:“看不出,肚子也痛头也痛。”
龚炎则由着釜侍候,又进里间换了常服,才坐下来与春晓说话,“晚饭用的什么?”
春晓答了,瞥眼就见从珍儿屋里带出来的剪刀放在炕边,忙走过去要收起来,龚炎则看过去,就道:“晚上别做针线,仔细坏了眼睛。”
“嗯。”将剪刀收进针线篓里,便不说话了。
龚炎则道:“夕秋病了你这里便没人侍候,爷看,还需配几个丫头,再配个教养嬷嬷,管事妈妈就孙婆子吧,人也精明能干,钱婆子灶上的手艺不错,也留下,你看看还要添什么人。”
春晓总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走,是以对这些事并不上心,但今日发生的事让她警醒,先不说何时能出府,就怕真有那么一天,她不一定有命在,如此安置在她身边的人是有必要仔细些,遂道:“三爷说的都好,就是丫头婢妾想从外面采买。”
龚炎则看了看她,眸色冗沉,片刻后忽地一笑:“你想怎样就怎样。”说完起身坐到春晓身边,春晓想躲,龚炎则的手臂却更快一步,将人环住,凑近她的颈窝深深闻了闻,低声道:“醉娘,你昨晚睡的太沉,理都不理爷,可知爷受尽煎熬,今晚你要怎么补偿,嗯?”
春晓僵住身子偏偏了头,只觉得他哈出的气湿润灼热,脖子往下一阵阵酥麻。
龚炎则忽然顿住,坐回身子,道:“你身上一股子什么味儿?”
春晓一愣,方才匆忙的赶回来,还没来得急换衣裳,身上这味儿不好说,别是龚炎庆的迷物,偷偷撩眼皮,见龚炎则身子向后仰,嫌弃道:“快去洗浴,以后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身上擦。”
春晓不动声色的也低头闻了闻,竟是珍儿用的香水味儿,暗道:今日的事看来也不全是坏的,就身上的这股子烂水果的味儿,也算物尽其用了,惹龚炎则的厌恶,正合她意。
龚炎则又喊釜打水,釜只得忙碌起来,釜是贴身侍候龚炎则的,春晓过意不去,有些不自在的想喊旁人帮忙,这才发现,善为不在,孙婆子又常叨咕腰疼,钱婆子还在灶上看着燕窝粥,一时竟真寻不到帮手,她原地打了转,龚炎则笑道:“你是他奶奶,他侍候你是应当应份的,你胡乱苦恼什么,过来给爷倒茶。”
釜伶俐,忙道:“小的能为奶奶做事,那是小的的福分,奶奶可千万垂怜小的,庇小的这份福分长长久久才好。”
如此说,倒不好不让他做了,春晓只得转身去给龚炎则倒茶,才走到桌前,龚炎则的手就将她的手握住,拇指指肚缓缓碾揉,低低说道:“你倒是个心软的,怎不见你心疼爷?”没等春晓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又道:“你不心疼爷,爷心疼你。”说着也不知从哪拿出一只妆花黑木妆奁,放到她手边。
釜偷眼溜了一圈,见那匣子就是一愣,随即心砰砰乱跳,急忙退了出去,到门口正瞧见善为陪着鲁婆子过来,他将人拦住,道:“三爷在里面,有事您明天再来。”
“可……”鲁婆子知道春晓,这么晚了找她必是有事要说,她一迟疑,釜才道:“我方才听了一耳朵,奶奶是要为夕秋姑娘张罗请郎中,夕秋姑娘病了。”
鲁婆子一愣,“奶奶?”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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