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在变成植物人前,过马路时常被人摁喇叭。因为能在短时间内捕捉到车速、距离等细节,预测车的位置,所以显得我走路不紧不慢的。我当时的心理医生还说我是自动慢回放机器,体感时间慢,倒不一定是好事。没想到后来昏迷多年,一语成谶了。
——王珏
王珏跪在地上,用余光瞥到李微收回准备迈出屋子的一只脚,回头看他。他立刻以全身力量做了一个超低配波比跳,在李微有所行动之前自己蹦了起来,然后心虚地笑笑。
李微转头走了。
王珏正好可以借机磨蹭一会儿,趁着这个空当打量着他家里的装潢。
家具乌黑,炽灯惨白,整齐规整,却又死板得不留情面。黑与白,棱与角,充斥于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啧啧,跟他这个人倒是搭调。
他一路扫视,第一时间冲向了那纯黑的窗帘,确定地点与环境,无论求救有没有人看见,终归是逃出生天的重要线索。一边忍痛走过去一边脑子里开始闪过n种求救信号:sos、fill、“8”字运动……可等他掀开窗帘,他愣住了——
窗帘后是一堵墙。
他突然想起李微曾和自己说过差点被狙击手爆头,于是把家里的窗户都糊上了。
……原来是这么个糊法。
他敲了敲,还是空心的——
足以隔住自己被杀的惨叫。
于是他静静地想:去吃饭吧,多吃些。
李微也没等他,等王珏慢慢一瘸一拐挪到饭桌上时,他已经吃上一阵了。
王珏捧起飘着一颗鸡蛋的小米粥碗,看着方形的碗啧啧称奇。
“你会做饭?”他开腔,突然扫到李微面前的红烧肉,立刻控诉道,“你这待遇差别太大了吧。”
李微瞥了他一眼,对他大不敬的语气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抬抬下巴,示意他可以来一块。
他就真不客气地夹走最大的一块肉,塞进嘴里,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但为了男人的尊严,还是咽了下去。
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沾荤了。
得逞的李微哼了一下,看着王珏拧巴地低头喝粥,又扫到他颈间一圈浓墨重彩的瘀青,他心里微微一动。
他受到的培训一直是无痕杀人,死亡总是悄无声息——手术动手脚,一种单质引起并发症的并发症……最激烈的,也莫过于和目标发生了争斗,迫不得已用一把细小的美工刀片插入耳后,相对一般凶案倒也算精致。
在餐桌下,他单手握了握空气,模拟出那天扼住他咽喉的力道。
原来明目张胆地杀人,是这种感觉吗?可以在被害人皮肤上肆无忌惮地留下痕迹,每一处伤痕都偏执而纯粹,姹紫嫣红地昭示着凶手的罪行。
一场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谋杀,仿佛让死亡有了仪式感,给凶手留下一个“杰作”。
心理学上的“存在感”也是笛卡尔的“我在”,是外界对自己的有效回应,其中一种表现方式就是“痕迹”。
——李微脑内的ai说。
……又来了。
李微把ai关了。
那被注视的人毫不知情李微的心理活动,正专心用勺子把粥里的鸡蛋挖成两半,发出细小的“噗”的一声。本是囚禁者与受害者的身份,愣是在两位非正常人类间演绎出和谐的氛围——一个杀人如麻,一个视死如归,像是斗鸡博弈,两人的地位竟平等起来。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就这样吃完了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
李微知道王珏隐瞒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他本想叫红别去查,但直觉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对方演技了得,不过或许不仅仅是表演,还有这家伙真的了解他太多了的缘故。
可这是个看起来与世界毫无瓜葛的人,无须讨好,无须周旋,所以从一开始,自己的说话方式就变了。
王珏本就是他的树洞,现在树洞活了,会骗他,会诈他,还会抢他的肉吃。像是有什么默契似的,见不杀他,王珏就真的不怕他,和他说话也毫不生分。这让他想起他先前去买另外一副碗筷,老板娘说“来了这么多朋友啊”时的笑容,他自己都快相信,有人陪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好事。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里,李微本着科研精神,决定对自己进行社交系统的自我探究。吃完饭就找医院报了备,要求把这些年的年假一起休了之后,《ai李微的bug测评与修复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实践出真知,理论的撰写,从实验开始。既然危险,不如危险到底。
戒流食的第一顿,即便是小米粥加蛋,王珏一时也不能习惯,躺在床上挨着细细的胃疼,玩着李微家的电动家具。
李微拿着热水袋走进来,看着疯狂反复横跳的窗帘,失笑道:“我看你智商还停留在昏迷前。”
他没反驳,只是感叹:“时代不一样了,我错过了挺多。”
他把手伸进被子就要够他的脚:“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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