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欣赏的是粗粗笨笨的人——粗粗笨笨的人好拿捏,所以王夫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笨人。>
懂得拿捏别人的人,能是笨人?>
正因如此,王夫人相当喜欢外甥女薛宝钗,而不大喜欢内侄女王熙凤。>
头一件,从性格行事上讲,宝钗和袭人是同一种笨笨的稳重孩子,谨小慎微,做事让人放心,更重要的,是好拿捏。>
第二件,从家世背景上说,以薛家如今的败落状况,没娘家撑腰的宝钗怎么敢不巴结倚靠自己这个姨娘?而和自己一样同是王家出身的王熙凤可就不同。王家是武将出身,王家的闺女都有天生来的霸道,明里暗里没有不抢尖儿拔上的。只不过王熙凤的父亲没本事,她在娘家仰仗的是二叔王子腾的权势。可如今她又仗着贾琏出息了,已经明显不如之前听话好使唤了。>
王夫人心中不由哀叹:>
当初算计得挺好,自己身不动、膀不摇,只在背后指挥着王熙凤替自己办事,就能既得了好处,又不承担风险。自己则被所有人都当做善心的菩萨太太,只让急先锋王熙凤去做又受累又得罪人的夜叉婆子。管家三年狗也嫌,王熙凤又不知收敛,府里的上下人等,除了老太太,没人不咬牙恨她的。>
只等到宝钗一嫁给宝玉,自己便立刻出手,将这个尖酸刻薄、心肠歹毒的“琏二奶奶”换成温柔敦厚、大方周到的“宝二奶奶”,自己不就成了给贾家“拨乱反正”的大功臣?贾家上下岂不更感激自己这尊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只可惜啊只可惜,自己千算万算,算漏了贾琏这个祸根……>
也罢,既然宝钗一时半会儿嫁不进来,自己这个聪明人又不便锋芒毕露,那么眼下哥哥王子腾要她鼓动贾家给贾琏的儿子做生日的事情,就还是得去支使王熙凤出头。>
于是王夫人打发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连往王熙凤屋里去了几回,就是催着王熙凤赶紧张口动手。>
可一连三天,既不见贾母发话,也没见贾赦张罗,更没见贾琏那边有什么动静,眼瞧着距离贾琏儿子满月的日子只剩了不到十天,王夫人委实是坐不住了。>
王夫人在佛堂里烧了香,磕了头,又念了一会子经,捻得乌木佛珠在手里溜溜儿转,越想越气,便干脆只带了一个贴己的小丫头,一路径直走来凤姐屋里。>
王夫人一进院子,便有人朝屋里禀报:>
“太太来了。”>
平儿赶忙带着丫头婆子迎出来,王熙凤在屋中也隔着窗户忙道:>
“我这里月子中不得出门迎接太太,失礼了,太太见谅。”>
王夫人一概不应,直走至凤姐屋里,在正座坐下。>
凤姐早见王夫人脸色不善,已经赶忙从炕上下来。>
她贸然起身,一时头晕,身子一打晃,赶忙扶住炕桌,旋即赶紧陪笑道:>
“太太来我这里逛逛,我心里喜欢得什么似的,可偏偏就是这身子一时半会子还不大争气,你说这可多气人。”>
说着话,推开要上前扶住自己的平儿,逞强亲自到桌边倒了茶,笑着端给王夫人:>
“太太心大,别计较我失礼,我没有太太的好造化,我这是好不容易才生出个哥儿来,已经把自个儿耗了个五痨七伤的,到如今还是一下地就头晕眼花,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让太太笑话我没出息了。”>
王熙凤的讨好,王夫人并不领情,只沉着脸不说话。>
王熙凤眸子一垂,猜出了王夫人此来的目的,赶忙先吩咐外头伺候的丫鬟婆子们:>
“都散了罢。”>
又转朝身边的平儿道:>
“一上午没听见哥儿哭一声儿,我这心里反倒不踏实,你去奶娘屋里瞧瞧,我不盯着瞧着,只怕她要偷懒。顺带着你拿奶娘的奶水给哥儿擦擦脸,可千万轻着点儿,他小人儿肉皮儿嫩。”>
平儿明白这是凤姐儿故意支自己出去,赶忙低头应了,连带将屋中的小丫头也一起都带了出去,出门时将房门掩了。>
一见屋里院里都没了人,王夫人阴沉着脸开了口:>
“你二叔吩咐你的事情,怎么还不见动静?还要叫我亲自登你的门来三催四请?你二叔的话你也当耳边风?咱们王家人一条心,这话你都忘了?你父亲怎么教的你?你还是不是王家人?”>
这当头的一通雷烟火炮,让王熙凤脸上的陪笑瞬间僵住。>
王夫人自己却不知触动了哪根心绪,眼中蓄上泪来,叹气道:>
“当初你父亲叔叔们决定要你嫁给贾珍当续弦,你死活不答应,非说贾琏比贾珍更好拿捏。>
哼哼,他们男人看不懂,我还猜不出?你无非是嫌贾珍年纪大,其实你心里早就看上了琏二,这才找了那许多借口说辞。你怎么不想想,不是我去同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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