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阻止他。无论那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灿烂地笑了一下。是的,他知道这些不是费鲁斯。他看得出来的。费鲁斯和他一样璀璨而醒目。
他迈步走入越来越深的黑暗中,他的目标始终如一——找到费鲁斯,带他离开这片混乱。
在最深处有一片最深的阴影,这一片阴影的存在更加的庞大,也更加模糊而虚幻。不,那是一个入口,一个通往下一处空间的入口。再往深处去,就不是卡迪亚的倒影所在之地了。
福格瑞姆坦然踏了进去。他脚下的道路再次变得光滑,甚至与他来时那一片黑曜石的光滑地面十分相似。在这儿,他手中的火焰剑变成了光芒惨淡的火烛,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压力和狂风扑散。
六十六步之后,他开始感受到一丝浅淡的紫色光亮,从高空的一处无限高的光源落下来,并且渐渐向周围扩散,直到映照出周围嵌在墙面上的无数张漆釉图画和琳琅珠宝。所有这一切冰冷的无机物都在有机地运动,具备某种活性。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镜面一样明亮的反射物。金属的光泽与结构不断变幻,四周的墙壁似乎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带着难以捉摸的节奏和变化,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镜中迷阵。
而深处渐渐传来了一阵不一样的风声,如美杜莎的极地一样冰冷,冰冷到带来了炽热的错觉——这又像是美杜莎的火山了。
光芒继续扩散,照亮了一个人形。
是人形吗?也许吧。或者说,这是一台如此庞大的机械,一动不动,静滞着,被亮银色如镜面的水银金属光泽覆盖;它胸膛的表皮变作镂空的钢化玻璃,如水晶般透出内部的两颗银质的心脏,像一只精心设计的钟表,用无数个完美的齿轮拼接而成。
而它的下肢却是一团浑浊的血肉融合物,翻腾着包裹的紫烟和轻纱般的迷雾,沉重地拖在地面上。仔细看去,那是超过一百具尸首拼接而成的复杂存在,骇人却设计精巧,相互拼合连接得毫无缝隙,在技术上如此精妙绝伦,美妙非常……又如此扭曲而与人类相距甚远。
福格瑞猛地吸了一口气,在那镜面的水银中,看见了自己极为苍白的脸色。
他看见了他……他知道自己看见他了。那样多的钢铁附在他身上,让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那是什么?不……这并不是真正的费鲁斯,费鲁斯只是与这个可怕的机械重叠在了一块儿罢了。他勉强想起使女说过的话:费鲁斯抗拒着这一切。
他并没有真正的变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东西。福格瑞姆对此深信不疑。那么他在哪儿呢?帝皇啊,他的心跳得这样快。
一开始他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但这样沉寂的思绪只持续了一秒不到。福格瑞姆跨步走上前,让冷风吹起他的白发。
而后他伸出手,那一只银色的手,向着这台似乎未被启动的机械。
“费鲁斯,你在吗?”福格瑞姆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稍微偏了偏头。
这东西没有回答他。它华丽而诡异的外表,沉静地呼吸着,像镜面一样,对着福格瑞姆以同样的角度偏过了他的头。
“我来了,”福格瑞姆轻声说。“让我带你离开,费鲁斯。我知道你想离开的。”
因为我是那样了解你。
福格瑞姆又往前了一步。他的钢铁之手不受阻碍地探入了眼前这台钢铁机器的炉膛内,仿佛玻璃并不存在,并直觉般地抓住了一颗心脏——这应当是引擎的位置,从机械结构上而言。
同时,福格瑞姆继续盯着这台机器。
机械正在微微地颤抖,零件在其深处颤抖,一股热度上升,烧灼着福格瑞姆的银之手。
“费鲁斯,你在吗?”福格瑞姆声音干涩地问了一句,期待着他自己盔甲内的通讯器中能够传来一些声音。
费鲁斯不应该不作反应。他相信费鲁斯看见他了,听见他了。毕竟他呼喊过他。
或许他只是无法从这一堆东西中苏醒。
福格瑞姆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他的银之手,将火焰剑交换到这只手中,继而福格瑞姆伸出另外一只手,他的血肉之手,探进机械的胸膛之内。
他的手立刻被水银划破了。一种冰冷的失温追逐他的血液。福格瑞姆不为所动,而金红交织的光芒注入到这台机器的钢铁器官之内,宛如一种崭新的鲜活能量,渐渐让心脏充盈起来,呼唤着机械内部的沉眠存在。
福格瑞姆隐隐地听到了一些声音。他没有再问费鲁斯能否听得见他——到了这一步,他忽然开始担心对方不作答了。
覆盖在这台机器上的轻纱,也顺着他们临近的地方,往福格瑞姆身上蔓延了过来。这似乎带来了一些刺痛,又不太明显,因为他的感官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迟钝了。他的疼痛阈值正在悄然提高。而他看见自己正在机械体内输入血液的那条手臂已经变得半透明,仿佛皮肉本身变成了一层轻纱。
等到这颗机械之心开始跳动后,福格瑞姆仍然没有听见费鲁斯的声音。他无法这样简单地唤醒他……那么,必须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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