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鸢奇异的镇定下来,一如当年她背着爹爹将自己卖入国公府里时那般,此时谋划着的锦鸢也分外镇定,哪怕镇定之下藏着的是濒临崩溃的身躯。
大公子不吝啬赏赐。
锦鸢又有一份通房丫鬟的月钱,比同等大丫鬟多了二两银子。
再加上她吃住都在清竹苑中,也不费什么银子。
也因此攒下了不少家当。
但光有银子还不够。
锦鸢提前两日就向姚嬷嬷诉说,自己总梦见过世的亲人,想要出门祭奠一二,央求嬷嬷去请示大公子,这本是不允许的,锦鸢还以为自己要装上几日夜不能寐,让自己看着愈发憔悴些,连姚嬷嬷都说大公子不会准许的,谁知大公子竟然同意了。
甚至还命嬷嬷安排了软轿出门。
到了出门那日,锦鸢偷偷将银子、不起眼又容易变卖的首饰藏在身上。
出门前,故意请嬷嬷寻一件东西,那东西平时就放在高处,嬷嬷搬下来时不慎扭了腰,无法跟着出门,只能指了个婆子跟着她。
至此一切顺利。
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会借机出逃。
锦鸢坐在轿子上,在出了赵府小门后,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后看了一眼。
今日离开后,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
更是一辈子……
都不会再见大公子。
她忍住胸口绵密针扎的疼痛,放下帘子。
“走罢。”
软轿抬起,晃晃悠悠的离开。
一如几年前,她也是坐着一顶小轿入府。
*
爹爹与幼妹下葬的地方偏僻,锦鸢一路暗暗记下去时的路线,到了后墓地后,她借口腹中不适,许是饿到了,请跟来的婆子去买些酸甜的果脯来,她给了重谢,婆子这才肯去。
等婆子离开后,锦鸢又说自己是后宅女子,若等会儿哭起来被轿夫们听到不好,请他们避的远些,等自己缓过来后,再叫他们过来。
轿夫并未生疑惑。
离开后,锦鸢当真哭了一阵。
她看着石碑上的名,当时邻家婶子帮忙安葬时,只竖了一块木牌,还是锦鸢后来请人修葺,自己却因不能出府,到现在才能来为他们上一炷香。
想起他们父女三人相依为命,想起爹爹唤她小鸢,幼妹唤她长姐……
自己终究没有照顾好他们。
母亲——
母亲或许要对自己失望至极。
只是她还想要再继续活着,自己有了孩子,是…她与大公子的孩子,有了活下去的盼望。
锦鸢烧完纸钱,淌着眼泪,跪在坟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不孝女锦鸢,就此别过母亲、父亲、妹妹。
盼父母在天有灵,能护佑她这一程。
随后,锦鸢擦干眼泪。
此地墓碑不少,她身姿消瘦,蹲下身就能隐藏于其间。
抽出压在提篮最底下的一件粗麻布外衣套上,又改了发髻藏起首饰,用深色的妆粉均匀抹在脸上,盖住原本苍白的肤色。
偷偷从另一条路离开。
在远远经过轿子时,她脚下步子飞快,手心里渗出一层冷汗。
直到走远,都不曾被察觉。
但她也清楚直到自己出逃一事,迟早会被人发现。
她能做的就是尽快逃出京城。
锦鸢在路上拦了马车,出了银子请他们捎自己一程去沈国公府。
马夫怪异的看了眼她。
锦鸢心跳如擂鼓,怕被人看出她的伪装,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更错过了马夫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知道立荣跟着主子奔波在外,能拿到离京的通关文书。
她只要尽快找到立荣,办妥手续。
就能顺利离开京城。
她才能活下去。
带着孩子一起活下去。
就差立荣的最后这一步。
锦鸢心底的不安、焦躁都被期望所压在底下,与绝望一同被压制住。
只要找到立荣……
“这个娘子,你说的地方到了。”
锦鸢回神,给了谢礼后下了马车。
她走进巷子,熟门熟路的绕到沈国公府的小门上,看见门上交叉贴着两道封条,她愣在原地,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国公府门上,怎会有封条?
这可是国公府啊!
锦鸢攥着手指,指尖发白,心中的期待被这两道封条搅得翻天覆地。
许是锦鸢在小门外徘徊不走,有住在巷子里的人路过,好心告诉她,国公府早就被抄家了。
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里面早就没人在了。
路人看她一个妇人家,又还大着肚子脸色不对劲,关心的劝了句:“是不是你家里人原先也在里头?娘子想开些吧,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
砍头?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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