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谢玄衣的话,商仪无从回答。
先前那番担保之言,已让她颜面扫地。
道门之所以“沦落”至此,其实原因很简单。
道门太大,即便大真人看管严格,也无法约束所有人。
如此庞大一座宗门,香火绵延千年之久,七斋传人行走天下,开枝散叶,如何能让座下人人尽皆爱惜羽毛,珍重道统?
“谢山主,是我错了。”
片刻后,商仪神色黯然,低头服输:“烟邪神念行夺舍之事,实在出乎意料……小女子先前并不知情。但这些道门弟子,本心不坏,恳请谢山主剑下留情,莫要再造杀孽。若是有事需要商仪,只管开口,小女子定会满足。”
谢玄衣心湖之中,响起了极轻的一声嗤笑。
远天坐在飞沙中的敖婴,把玩着莲花令,试着传递心声。
“谢玄衣,道门这些修士,高高在上,装腔作势,这般姿态,你当真看得惯?”
这妖女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出馊主意:“这姓商的表面上信誓旦旦,说是予与欲求,要我看呐,她要真那么诚心,你不如将其收下,当做洗脚婢得了。”
“……”
谢玄衣一阵沉默。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敖婴要是在大褚王朝出生,大概率也是在南疆邪宗之中修行得道的那种妖士。
“我本就为截杀烟邪而来,烟邪残念已死,自是不会再次出剑。”
谢玄衣轻轻挥袖。
无数剑气,重新坠入黄沙之中。
阵阵杀念,摇晃散去。
此言一出。
商仪大大松了口气。
她知道谢真为人,此人虽然杀性极大,但言出必行。
看来太上斋这些弟子,算是“逃过一劫”了。
“谢山主,谢兄……”
便在此时。
宇文重轻轻咳嗽两声,踏步上前,放低姿态问道:“此地风沙甚大,不知接下来是否顺路,可否方便捎带一程?”
谢玄衣听闻此言。
他眼中带着戏谑之意,望向那位太上斋二师兄。
“……”
此刻齐羽换了一副态度。
他默默捂着滚烫面颊,垂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
如今。
他也知道,谢真态度决定了太上斋这些师弟们的去处。
“不方便。”
谢玄衣摇了摇头,直截了当拒绝。
他面无表情说道:“谢某先前说的是,若尔等愿意低头,自行接受震魂,可以护送一程。”
自愿接受震魂。
和被迫震魂,是两个概念。
谢玄衣悬列剑阵,以神魂之术,强行逼迫烟邪残念现身……都是需要消耗元气,以及神念的。
“好罢……”
宇文重轻叹一声,苦笑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谢兄赠予的竹简。”
这一行走来,如此顺利,还要多亏那枚竹简。
四处都有铁骑。
按照谢玄衣所赠方法,进行避退,两宗人马才能如此快速,推进到大月国核心腹地。
如今他只希望,能够快速去往武宗所在之处,完成汇合。
谢真拒绝了圣子请求。
那些乾天宫弟子,纷纷露出失望之色。
看得出来。
谢真的敌意,仅仅是针对太上斋。
这次烟邪残念,不仅害了一位乾天宫弟子,还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时间不多了。”
宇文重仰起头来,神色凝重,这座秘境不知发生了什么,似乎是要崩塌了。
四面大阵分别不久,方航魂灯便就此熄灭。
在那时候,她心中便已猜测,方航之死,与谢真有莫大关系。
只是。
猜测终归是猜测。
没有证据,便当不了真。
她默默攥住竹简,没有第一时间以神念探查,而是声音沙哑问道:“你既如此做了,何必与我去说?”
这是要加深仇恨么?
还是要故意挑起剑宫与道门的大战?
“谢某杀人,从未不敢承认。”
谢玄衣神色如常:“方航想要杀我,但可惜技不如人,所以被我所杀。修行界的规矩向来如此,人若杀我,我则杀之,这很合理。”
商仪本想替方航辩驳。
她与这位太上斋道子,从小一同拜入师门,修行习剑,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
方航为人一直被师门长辈夸赞。
纯良,中正,守矩,有道门风骨。
按理来说。
两方对弈,她应该毫不犹豫,站在方航这边……可龙文大阵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刚刚的“打脸”,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或许,她从来就不了解方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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