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顺着喉线流下去,呛得宁娆抚住胸口直咳嗽。
这一咳嗽, 倒把黏在舌苔上那药的苦味激得泛上许多, 极苦极涩, 萦然散开, 连舌头都有些发麻。
江璃又捏住宁娆的下颌,给她往嘴里送了一颗桃脯。
宁娆懵懵地砸吧了几下,品出些清凉甜意,幽幽怨怨地瞥了江璃一眼,默不作声地拉过被衾躺下。
眨巴眼,歪头看向坐在榻边的江璃:“我是不是睡一觉就能都想起来了?”
江璃敛眉思索片刻,不十分确定:“兴许吧。”
兴许?
那你还灌得那么干脆利落!
宁娆瘪了瘪嘴,目光流露出不满。
江璃察觉到, 耐心地解释:“这又不是灵丹妙药,喝下去立马就管用~医只说可解惑心毒, 又验过对身体没有大的伤害, 所以才给你服下。”
宁娆将双手交叠,平放于胸前,有些忐忑。
“那……我睡了?”
江璃和缓一笑, 将手覆在她的上面,声线温柔:“睡吧,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话音甫落, 崾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笑容甜甜, 声音柔煦。
“我也一直在。”
是江偃。
他抬起小手朝宁娆摇了摇, 察觉到江璃不满的视线,讪讪地收回来,不情不愿地把脑袋缩回了崾外。
宁娆那忐忑的心安了许多,如仪式一般,双手屡被衾,重地闭上了眼。
……
嘉业二十五年
梦中又回到了卧薪坞。
这地方四面环山,地势陡峻,又是隐在梅林翠岭之中的凹谷,大多云梁人躲避于此,连官府都发现不了,宁娆一个出门就识不得方向的闺阁小姐,在一群人的看护下,更别提能跑出去了。
她被关在厢房里,孟淮竹每天来找她谈一次话。
谈话内容无外乎——
“你是云梁公主,你对云梁有责任,如今国破家亡,怎能坐视不理?”
“云梁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需你去拯救,你怎能如此冷漠?”
都是一些废话。
她还没从‘自己的爹娘不是亲爹娘,自己的亲爹是云梁国主’这个事实里走出来,就让她接受这么一大堆道理,她能不冷漠吗?
她不光冷漠,还面瘫,不管面对孟淮竹还是陈宣若,都是一副冷淡清沉的表情。
这样过了几天,约莫是除夕,因卧薪坞里的伙食突然好了起来。
炒菜心里能扒拉出来点肉,汤羹里还能见点油花,她吃了两口,只觉依旧寡淡无味,没什么意思地把筷箸放了回去。
负责照顾她的老婆婆进来收拾碗筷,见饭菜羹汤几乎还是原样,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东西收拾了出去。
因这老婆婆缺了一支胳膊,腿脚又不太灵敏,收拾起来很是吃力,最后宁娆看不过去,起来帮着她。
“公主,你别做这些,婆婆自己能干了,你是金枝玉叶,歇着吧。”老婆婆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手推开。
宁娆有些郁闷,挠了挠自己的头,道:“别叫我公主,叫我阿娆,我姓宁,大名宁娆。”
一向和蔼可亲的婆婆突然变了脸色,七分凝重,三分谴责地说:“不,你姓孟,你是云梁公主孟淮雪,你的父亲是云梁国主孟浮笙,你怎么能不认自己的祖宗姓氏?”
宁娆怔怔地看了她一阵儿,朝她摆了摆手,颓然道:“好了,婆婆,你收拾好了就出去吧,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婆婆吃力地单臂端起漆盘,望着她,欲言又止。
但终归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去。
没过多久,孟淮竹和陈宣若进来了。
孟淮竹今天倒是没为难她,也没对她说教,只是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儿,道:“我给宁辉去信儿了,他过一会儿就来接你。”
宁娆一愣,心中溢上狂喜,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提防地看着孟淮竹:“你会这么好心?”
孟淮竹没好气道:“我劝不住你,还关着你干什么?你在这儿住了几天,膳食都要给你最好的,都快把我们吃穷了。”
宁娆瞠目:“那个清炒菜心和黄面团就是最好的?你们这日子过得也太……”她觑到孟淮竹不友善的脸色,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她唇角一勾,满是讥讽道:“我们可比不了你这官家小姐,锦衣玉食的,大魏对云梁遗民喊打喊杀,不能经商不能科举,连在长安露面都有可能会被官兵带走,关押、驱逐,能有这些吃食已是不易。”
宁娆讪讪地坐下,向后挪了挪,道:“那你何必继续待在长安?大魏律法如此,非奴籍云梁人不得居留长安和洛阳,你们走了不就行了?”
“走?”孟淮竹讥诮道:“你以为离开了长安和洛阳,云梁人就有活路了?不能科举,不能经商,那就只能耕种。可连日夜劳作从地里扒几分辛苦钱,都要缴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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