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妃说的是……”
“我。刚到皇城时候的我。”绾香毫无保留的告诉秋荻:“别忘了,刚到皇城的时候,我只是王爷的暗卫,一个下人。
和你一样,动不动就要跪在地上。我还记得刚到皇城那日是正月十七,刚好是元宵灯会最后一日。
我想要出去看,王爷却冷着脸要我死在外面,我就像你这样跪在了地上。那个时候王爷看我的头顶,大抵就像是我看到你的头顶一样。”
“王妃……”
“就在你跪下的一瞬间,我便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梁错。”绾香伸手拉起地上的秋荻,翻开她的双手不禁感叹了句:“多好看的一双手,磨成了这样。”
秋荻垂着头回答:“这就是奴婢的命,一生下来就注定好的。”
“谁都不是天生贱命,就算生在帝王之家,还是会有死于非命被贬流放的事发生。”
主仆两个隔案想望,绾香就像是从前看杳儿一样看着秋荻,这样的神情叫秋荻一点点的安下心坐在绾香对面:“在奴婢的心里,这世道就是不公平的。
同样奴籍出身,男人只要不顾一切拼了性命,就有机会建功立业,从此翻身。女人呢?女人靠什么?”
绾香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靠男人。”
“什么?”
在秋荻的心里,绾香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她与萧怀瑾夫妻同心相辅相成,那些萧怀瑾做不到的事情绾香都会替他做到。
她掌管的藏香阁看似一只仅会歌唱的黄鹂,实际上是一只眼观天下出手狠辣的鹰,安静的站在萧怀瑾的肩膀上伺机而动。
所以秋荻不敢相信,绾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原是万毒窟毒尊的女儿,江湖中人谁不忌惮?天生如此也不算命贱,可又如何呢?
如果没有王爷,我也是翻不得身的,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命要都没了,那些生意、一身武艺、甚至是摄政王妃之位又都有什么用呢?
我是靠着男人,承认这一点有什么不妥。人生来就是这样的,鲜少有人一直单打独斗能爬上高位。
那些开国帝王也是男人,可哪一个没有三两谋士三五战将为之卖命?你的际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能用而不用非要自己强撑着,才是蠢的。”
“所以,王妃是想叫我……接受梁将军?”
绾香摆摆手:“我并非要你一定接受。我和王爷的意思一样,两情相悦是根本,水到渠成是最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纵使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也没必要自轻自贱,更没必要觉得自己不该高攀,你的清高和自尊在爱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既然爱,就坦坦荡荡的说出口,想要的吃食就大胆的张开筷子去夹。还没开始便畏畏缩缩的朝后退,才最为可笑。没有人会替你弥补遗憾。”
从没有人和秋荻说过这样的一席话,她从来都是低头做人,今日在摄政王妃的面前她竟也把头抬起来了。
绾香抬手抽出面前的匣子,从里面掏出两只青色的瓷罐推到秋荻面前:“一个给你自己留着养手用,一个你带回去给秋葵。
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你配你就配。旁人敢说一句闲话,我自会打烂他的嘴。”
秋荻接过瓷罐,打开看到里面白色透亮的凝脂,带着淡淡梨子香。
这是王妃的东西,宫中太妃见到都要敬上几分的女子,秋荻不敢相信自己会用上和她一样的东西。
她紧紧握着瓷罐,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不出自己的感激。
于是重重的一额头磕在了地上,实打实的一头砸的地板‘咚’的一声,吓得刚要和茶的绾香忙眨眼:“行了行了下去吧,地面被你磕坏了还要修。”
“王妃的话,秋荻都记下了。”
“嗯。梁错这会还没走吗?”
“是,在书房和王爷商讨奉阳屯兵的事。”
“你去书房送些糕饼。”
秋荻抬头:“可王爷和梁将军都没有这个时候吃糕饼的习惯啊。”
“你只管送去便是。”
“是。”
秋荻握着两个瓷罐转身退出去,准备到小厨房拿些糕饼送去书房。
大抵是暑日太热,绾香只觉得最近呼吸愈发不顺畅,独自靠在软垫上轻轻舒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天气要什么时候才能转凉。扶着案角起身,缓慢的走向床帷边。
被风吹动的树叶索索作响,绾香刚好走到妆台前,忍不住驻足朝外看。
夜色苍茫深沉,窗外孤月正被乌云一点点吞噬,似有暴雨将近。庭院里依稀可辨夭矫婆娑的树影,还有隐蔽在树叶中的几只小鸟。
她就站在妆台前伸手摘下通红的发带,听着风声,等着雨声。可先等来的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出去没多久的秋荻突然折返回来,匆忙的推开门嘴里喊着:“王妃!”
她这一喊,绾香的心里便觉不好。攥紧手上的发带问了句:“什么事?”
“北浔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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