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徽帝说话的声音不低,以至于谢蓁这桌的人都能听见。
谢蓁举箸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往陈映雪的方向看去。是个很清秀的姑娘,模样不太出众,但一双眼睛很是漂亮,笑起来会说话一样,濯濯照人心扉。她举止也颇有规矩,一看便是从小教养极好,目下听见元徽帝一番话,红着脸低下头,被身边儿的姐妹推搡打趣也不敢抬起来。
谢蓁心中一沉,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元徽帝是什么意思?嫌她没给严裕生个儿子?
这个陈映雪她有几分印象,常常出现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不过两人没什么交集,来往也少,她对她的秉性不大了解。听人说是个文采斐然的姑娘,饱读诗书,能诗会画。而且她的四个姐姐出阁后分别生了好几个儿子,大姐陈昕雪甚至生了两对双生儿,颇得娘家器重。元徽帝把她指给严裕做侧妃,想必也是存了这方面的心思。
谢蓁悄悄朝严裕看去,粉唇微抿,打算看他如何回应。
她春水般娇滴滴的杏眼虽然不愠不怒,但是慢悠悠地看过去时,那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要是严裕今晚敢答应下来,恐怕回家就别想看见她们母子了。
严裕自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整一个小醋坛子,隔着大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酸味儿。偏他又不舍得把这摊醋打翻,每日抱在怀里闻着,竟觉得这醋味儿都变得清香扑鼻。
他心中稍定,笑了笑对元徽帝拱手:“父皇多虑,儿臣喜好清净,府里这么多人正正好。再多便显得拥挤嘈杂了。”语毕一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元徽帝说起谢蓁的身孕,如今总算能说出来了:“再加上阿蓁已有三个月身孕,大夫说她应当安心静养,若是府里添人丁,少不得要吵闹一番。儿臣不舍她受苦,恕不能答应父皇好意。”
元徽帝讶异地抬了抬眉梢,朝谢蓁看去:“有三个月身孕了?怎么从未听你们说过?”
严裕解释:“儿臣也是从兰陵回来后才知道的。前几天阿蓁胎儿不稳,儿臣便让她留在府里安心养胎,没有进宫叨扰您。”
元徽帝显然没料到谢蓁怀孕怀得这么及时,一开始还能拿她进府两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当借口,如今既然怀了身孕,正好堵住了这个借口。
元徽帝一时无话,握着金樽慢吞吞地啜饮一口,似有所思。
底下陈大学士原本喜盈盈的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被六皇子当众拒婚是十分跌份儿的,他一张老脸挂不住,索性咳嗽一声佯装镇定,低头不再插管此事。
自家孙女儿样样都好,当初元徽帝跟他商量起来的时候,他本以为严裕一定会同意。本来么,又没什么拒绝的道理。
没想到他回绝的这么干脆,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还有意无意地秀了一把跟安王妃的恩爱。
他倒没什么,就是担心自家孙女儿脸皮薄,受不住……思及此,下意识往陈映雪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微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啜泣。
当即忍不住叹息一声,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不攀这棵高枝儿呢。
*
许久,宴上安静得针落可闻。
元徽帝才掀眸往严裕的方向看去,“你可是想清楚了?”
原来刚才是给严裕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严裕没有含糊,重新一礼:“儿臣想清楚了,请父皇收回成命。”
他不愿意对不起谢蓁,当初娶她的时候,这一辈子就没想过别人,只想跟她好好过下去。他们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现在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受对方,他不希望中间再出现什么波折,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元徽帝心里打什么主意他不清楚,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次从兰陵回来,朝中那些流言蜚语不知是谁散播出来的,但元徽帝肯定都听过。陈大学士身兼户部尚书的职位,虽挂着虚职,但这么些年手底下到底有不少听话的官员,若是能跟他结成亲家,想必会对日后的前途颇有帮助。
如果元徽帝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他置太子于何地?他想亲眼看着他和太子手足相残么?
若真是这样,严裕就更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了。
他从头到尾都对那皇位没兴趣,等严韬御极以后,他便当一个闲散王爷,跟谢蓁过神仙眷侣的生活,朝中那些是非一概不管,谁爱管谁管。他们生三五个孩子,每天教他们读书写字,吟诗作画,这样的日子足矣。
元徽帝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然而没在人前给他难堪,毕竟他现在是大功臣,兰陵是他守下来的,西夷人是他击退的。所以即便再不满,也只是似笑非笑道:“原先听太子说你和王妃鹣鲽情深,朕原本不信,没想到今日就见识到了……裕儿总是出乎朕的意料。”
后半句话里有话,引人深究。
严裕却没兴趣细想,元徽帝自打经历过大皇子谋反的事后,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算计。
他在严裕和严韬之间举棋不定,想考量考量他们。严韬沉稳睿智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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