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民国十八年某月,柳红颜▲红玫,共致
马子元把信折叠起来,装进衬衣的衣兜里,也没有告诉妻子,自己整天想着如何去接她们,没有钱,再好的办法也是空谈。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我马子元竟然沦落到无钱去金城!唉!金城,有钱时遍地有金子的成,无钱是枯井之城,连喝口水都很困难!”马子元独自哀叹着。
想想尕司令叛乱之前,他对生活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待,去金城也不过二百四十华里路,是很容易的事。而现在呢,平定叛乱快一年了,而他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对妻子由厌恶而生恨,不像宁河城被围前那么依恋妻子,对孩子们呢,也不再那么关注教育了,任其自然发展,其实由于生活的煎熬,他也无可奈何,唯独家庭在表面上的和睦他竭力维持着,因为亲朋好及邻居在对他的“面子”的无形重压下,他不得不这样做。回想当初,宁河城刚刚解围,回到家里,带着妻子儿女和儿媳妇们,在马有明俩口的帮助下,找来桦木檩子和椽子,用湿土打土坯,男人砌墙,女人诞和泥,起早贪黑,奋战三个月,终于建成六间土房,用黄土把内墙仔细裹了一遍,没等房子干好,父母妻子儿女儿媳十来口勉强住下了,虽然很累,生活很艰苦,但生活的信心还是很足的≥息了一周,马子元带着家里能干活的人,去马有明家,帮助马有明盖房子。
马有明和妻子女儿三口人回到家里,在废墟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萝卜型草棚——其实像个圆形尖顶的蒙古包’子被褥早在进宁河城时被土匪烧掉了,现在也无处去找№上睡觉,三口人就盖着马有明的破羊皮大衣,有时马有明起来解手,披着大衣出去,妻子女儿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冻得瑟瑟发抖。就这么坚持了三个月,马子元的房子修出了,现在要盖他家的№有明家里人口少,也没有了膨,加之马有明本性粗糙,跟马子元一商量,决定修建草房。大概用了一个月时间,建成了三间草房,马有明一家也算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家的房子是修好了,但没有钱靠什么生活呢?马有明带着妻女白天讨饭,晚上回家。
马子元身无分,被迫在回族地主家当长工(回族地主在战乱中未被抢劫),挣了点工钱,在自家的门前摆地摊,专营破铜烂铁。当时铜和铁的价值跟粮食一个价,算是最便宜了,在太平年间,铜铁之价高出粮食几十倍,乃至百倍,所以农民总是世世代代贫困,而商人和官吏历来富裕,近代的官吏则兼营工商,更是富甲一方№子元在集日摆地摊,闲日带着妻子儿女到前川拾野菜,每天买上二斤青稞面滚菜汤喝∩于叛乱平息时,已接近六月,别夏田种不上了,就连秋田也种不上,所以到八月收庄稼时,宁河县几乎没有收成「价一涨再涨,高出外地很多,但从外地贩运进来的粮食还是很少,人人拾野菜补充。到了冬天,地里没有野菜可拾,面粉也更紧缺了,马子元摆地摊挣的钱只够买一斤,十二口人只能喝面糊糊◆冬衣不可能了,照顾肚子要紧↓九寒天到了,大人们冻得不敢出门,而孩子们的天性好动,加之腹中饥饿,更不愿呆在家了,整天在外面瞎逛№子元的孩子们也一样,除了大儿子因为已娶了媳妇的缘故,不愿在外面久逛,其他几个儿子和姑娘整日不归,甚而至于彻夜不回,老让马子元夫妇的受怕,唯恐在外面出了事,有时晚上回来太迟,马子元夫妻就共同破口大骂一通,可是儿子也好,姑娘也好,被骂时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口是而心非,到了第二天,依然故我,照样早出晚归,偶尔有时彻夜不归,令马子元夫妻头疼】晚找孩子,每晚责骂,渐渐骂得恶毒了,可孩子们出奇的不生气,似乎隔靴搔痒,感觉不到,到了这种地步,孩子已是无药可救,是个握的信号,但马子元夫妻无可如何,任其放任自流。“唉!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每次骂过之后,马子元哀叹道。
有天下午,没有风,雪花在空中飘落下来,婉转跳舞№子元看雪不会下大,就没有拾摊子,蹲在地摊旁边抽莫合(自制烟叶粉末),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却惦记着孩子们№饭快要熟的时候,东东和苏德携着手回来了,后面跟着老二姑娘苏木,三个人被冻得脸红红的,耸肩缩背,用口中热气呵着手。到了跟前,三个人几乎同时叫了一声“阿爸”,就低着头站在马子元的面前,等待责骂。今天马子元没有骂,他站起后去拉苏德的手,苏德以为父亲又要打她,吓得躲到东东身后№子元再没有拉苏德,顺手拉起苏木的手看看,又看看姊妹三个人的脚,发现手背皲裂,两脚红肿,心里既十分心疼又惭愧——别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袜子穿,自己算什么父亲呢!
“下雪天,瞎转悠什么,快去到炕上暖和暖和,”马子元勉强装着严肃地。
“我饿得慌啊!呆在家里受不了啦!”最调皮的老三姑娘,觉得父亲没有打骂的意思,胆子大起来,撅着嘴低声道。
“整天瞎转悠,肚子能饱吗?越转悠越饿,安安稳稳在家呆着,也少饿点,“马子元生气不起来,温和的道。
“你们不给我娶媳妇,我也闷得慌啊!在家能呆住吗?——你整天呆在那里守你的破摊子,知道我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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