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按站前进。
这车夫都是桀骜不驯的侉子,每日晚间,要烧酒、牛肉供养他,才能巴到**十里。若摆起公车架子,他“牲口病了”,停着不走,’你在火里,他偏在水里,未到日暮,早把车子赶进歇店,解下牲口,他们逍遥快活了。吴孝廉在途中随意浏览,有的平原旷野,有的深箐密树,有的临水有几间茅屋,有的绕城有几爿村店,一日一日过去,只作几首诗消闲。还记得《沿途口占》道:敝车辘辘驾疲骡,行李萧条一样驮。记取前途风雪满,喧声争渡漯湾河。
铜雀台高入望收,二乔夫婿最风流。人氏城郭均非矣,暮雨荒烟过许州。
宰相当年养晦时,牛衣对泣有谁知?路人回首谈穆,十里平芜一矗碑。
朱仙镇上市声哗,两面商廛一道车。迭鼓神祠春社近,有人争拜岳爷爷。
吴孝廉闲情别致,每到停车时候,最喜散步郊原。这日已是二月下旬,离开封不过四五百里,孝廉过一集,看见酒旗茶社,颇有一点风景,便问车夫是什么所在?车夫道:“此地叫桃园镇,是后汉刘、关、张三人结义处。前面有座‘三义庙’,近日正在演剧呢。”孝廉叫车夫趁早下店,他便问明庙址方向,前去瞻仰一回。谁知野路欹斜,全非故径,杈丫的老树又装着丑怪样子向人狞笑,越走越错,天色又黑黯拢来。忽然前面望见女子,身着红裳,手提布囊,抹角转弯,异常驯熟,紧紧跟进在后,总想得一村落,可以暂度此宵,又怕这女子是木魅山精,生命因之不保,便乘间同女子通语,求他指示归途。
女子道:“桃园镇距此已十里,今晚料不及赴,余家不远,不妨住。”孝廉暗想这女子殷勤款待,或者别有用意,因互询姓名、邦族,不免略涉轻薄。女子忽然变色,将布囊投地道:“速去休!”已疾如飞隼而逝。孝廉苍茫**,无家可归,兼之泥滑难行,一步一跌,勉强将布囊启视,又是血淋淋一颗人首。孝廉又疑又骇,两足全然疲软,料定非遭强暴,即饱虎狼;又念身死此间,甚于沟壑,不若拚命寻条生路。约莫又行里许,觉有钟磬的声响送到耳畔,顺着这声寻去,果然有座破刹,双扉密闭,屡叩不开。不得已,蜷伏门旁,腹馁心惊,深悔对着女子盂浪,所以受这苦楚。好容易等到天曙,才有个沙弥启户出来,看见孝廉又饿又寒,进内告诉老僧。吃了一碗薄粥,谈起途中所遇,老僧道:“这不是红姑娘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星。居士或者后福甚大,他才留你在世。居士还要谨防得好。”
孝廉道:“为什么叫做红姑娘?”老僧道:“这姑娘本系姓洪,又喜红衣,故有此称。他能一跃数丈,不可捉摸,虽有点眦睚的怨,亦必报以白刃。此间积案极夥,官吏也奈何他不得,偶然在城市出现,却是弓鞋帕首,看不出他有这本领。居士回到客店,还应速避为是。”又叫沙弥送了一程。
孝廉奔到店里,车夫、店主,相顾骇愕,道:“昨晚店被女盗,行李尽失。”孝廉泪随声下,将前事备述一遍。店主道:“这定是红姑娘所为,向来忤红姑娘的不保首领,客只损失点行李,着实便宜,请速行上路的好,免得贻累店。”孝廉心胆已破,不知所措,姑且走进房里,行李依然存在,只桌面上多了一封信,字划端丽,疑是红姑娘手笔,急拆开看时写道:汝身无十贯钱,手无缚鸡力,姑娘好意,汝不知感,当时一挥刃,已在布囊中矣。然汝辈愚骏,姑娘转念似乎不忍。罚你冻饿一夜,聊示惩也。读书人不宜作妄念,行路人尤不宜作妄想。慎之慎之,前途珍重。
孝廉阅毕,望空拜谢了,便促车夫起行。晚间歇在店里,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掩着房门,预备早睡,谁知对房来个女子,偏要来见孝廉。孝廉认得是红姑娘。他却短襟窄袖,头裹红绡,见着孝廉,嫣然一笑道:“你受惊了。世途险恶,人事变迁,我也洗手不干了。我有个姨夫住在太原,我要去依他为活。你明岁入晋作令,与你后会有期。姨夫名武义,我名洪燕儿。切记切记!’’完将白金二百,掷于桌上,飘然而去。吴孝廉这科果然中了进士,榜下放了知县,分发山西,同那洪燕儿有情人已成眷属了。
在信阳这班举子,纷纷赶到河南,虽然各省也有会馆,无如捷足先得,后来的只好僦居民舍。那贡院又残破、又湫隘,路上泥泞遍地,真是行不得也哥哥。河南有两句俗语道:“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这情形便可想而知了。北京赶集的南纸店、荷包店,自然栉比皆是,还有戏班的伶人、马班的妓女,都来闹这老市。南边的举子,只等三场完毕,复过了试,趁早都要转回。有些热心功名的,一迳渡过黄河,到京等报去了。这班从汉口下来、道出上海的,都羡慕上海的华丽,每人总耽搁几天,逛逛游戏场,吃吃馆子,到书场里听听书,入茶园里看看戏,并不算十分糜费。上海的茶园,这时已开得不少了,连女伶亦异常发达。有个著名的旦角,从北京来的,《翠屏山》、《也是斋》,是他拿手好戏,日日卖的满座,不但颜色流利,唱工圆润,便做工趫工,人人称他独一无二。不过知道他是旗人;断不定他什么出身,有的做跟包的是他丈夫,从前做过内务府郎中。这女伶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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