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枝横梅香,风吹俏寒。
五十余岁的楠木正仪忧心忡忡,本就外凸的额头一皱,更显愁苦。
二十余岁,正值青壮之年的楠木正秀走至梅花树旁,低声道:“父亲,有个远方的故人求见,见还是不见?”
楠木正仪抬手,折下一根梅花枝:“夜里了,还有人求见,哪里的故人如此不懂规矩?”
楠木正秀嘴角微动:“白天——不方便来。”
楠木正仪侧头盯着楠木正秀,只见儿子微微点头,沉声道:“你就不怕晚上被人看到,反而更坏事?”
楠木正秀退后一步:“看到了也看不真切,看不真切,谁敢乱说。”
“让他来吧。”
楠木正仪闻了闻梅花香,转身走向一旁的亭子。
亭中没有挂上灯火,就这么隐在星光之下,其他人都撤了去,不需要伺候。
楠木正秀亲自领着人进入亭中,然后站在亭外警戒。
来人看着楠木正仪,行礼之后,感叹道:“将军老了。”
楠木正仪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没有寒暄,单刀直入:“你是谁,为何而来?”
“菊池武信!”
“菊池氏!”
楠木正仪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菊池氏是南朝的死忠,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南朝这些年在九州一直没倒下去,完全靠着菊池氏为核心的一批人在撑着。
如果没有菊池氏,九州之地早就被今川了俊吞并,完全并入北朝势力之下了。
而自己——
是北朝河内、和泉二国守护,还是室町幕府的左兵卫督!
南朝菊池氏,找到了北朝的守护,这背后必然有事。
菊池武信搓了搓冰冷的手,自己也算是混出来了,以前在隈部城时,啥也轮不到自己,可自从去了一趟博多湾,还与大明的定远侯顾正臣见了一面之后,自己的地位就上来了……
在南朝重新掌控太宰府之后,自己便转职干了说客的活,劝那个投降,劝这个识时务,几个月过去了,九州岛除了少部分不听话的人外,基本都在南朝的统治之下了。
可良成亲王、家督菊池武政等人认为,总留在九州不是办法,最好是把握时机,劝说一些北朝重臣归顺南朝,以确定对北朝的优势。
于是,菊池武信来了。
看着楠木正仪这张已有些苍老的脸,菊池武信开始了游说:“世人皆知你的父亲楠木正成是南朝的中尘,也是世间的武神。身为他的儿子,你在楠木正成殉国二十一年的祭奠之日,投靠北朝,让无数南朝人所不齿!”
楠木正仪将手伸向腰间,握着倭刀,冷冷地盯着菊池武信。
确实,自己是南朝的叛徒!
当年自己的父亲在凑川之战后兵败自杀,而这一次失败,是败给了足利尊氏,而现在的足利义满,便是足利尊氏的孙子!
自己效忠足利义满,等同于效忠着父亲楠木正成一心想要消灭的敌人。
这事,是一道伤疤,谁都不能提!
可这菊池武信,竟胆大到当着自己的面,直接说!
菊池武信低了下眼,看出了楠木正仪的愤怒,转而言道:“但是——弃暗投明,为时不晚。现如今的北朝已是麻烦缠身,室町幕府还能坚持多久呢?要知道,太宰府那六万多人覆亡,毁掉了至少四成的力量!”
“今川了俊死了,大内氏、田原氏、吉川氏、山内氏……多少跟着北朝的人,都被砍了脑袋,堆积在那里腐烂成骷髅!现在九州已完全在南朝的控制之下,就连长门、周防,也已归到南朝!”
“是时候重新考虑回到南朝了,只要你回来,必然受到重用,你父亲的英明将得到保全,包括你,还有你的子孙,都将是堂堂正正的英雄,而不是被人耻笑的叛徒。”
楠木正仪冷厉地看着菊池武信,微微摇头:“当年我为何投降,为何背叛了南朝,你不清楚吗?我父亲为南朝付出了生命,可南朝呢,节节败退,什么都给不了楠木氏!”
菊池武信起身,厉声道:“楠木正成追随后醍醐天皇时,考虑过回报吗?忠义,才是你父亲看重的一切!不要忘记了,你父亲的英魂永远属于南朝,绝不会归顺北朝!”
楠木正仪心头一颤。
菊池武信激动地挥舞着手:“眼下南朝势力大增,北朝势力大损,此消彼长之下,北朝只能是困兽犹斗!只要你回到南朝,北朝将灭!到那时,我们会将你,还有你父亲,推向神坛!”
楠木正仪犹豫了。
北朝确实损失很大,今川了俊是足利义满的左膀右臂,大内氏更是骁勇善战,可这些人都死了,连带着多国精锐,一并而亡!
如今的室町幕府已是人心惶惶。
菊池武信察觉到了楠木正仪的变化,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南朝与明廷交好,已成功派遣了两拨使臣。第三波使臣,将会在今年夏日抵达明廷的金陵城,商议支持南朝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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