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
一粒纸屑,被风吹起,飞了不知多远。
缓缓坠下。
落在道袍女子的肩头。
唐凤书微微皱眉,伸手将其掸去。
“斋主,前些日子,香火斋收了好几位弟子,在后山阵前修行‘绘符’之术。”
负责引路的玉清斋女弟子,注意到了这一幕,恭敬解释道:“因为绘符天赋有限,做的符箓不尽如人意……所以……”
“绘一张符,总归是要些时间的。”
唐凤书闻言,轻描淡写道:“绘的不好,重新再绘便是。就这么撕了,岂不是浪费……我听说烛道人脾气向来不错,既然决定要收这几位弟子,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
道门乃清净修行之地。
真正拜入七斋之中的,出行在外,也被称之为“出家人”,“避世人”。
“不是烛道人。”
玉清斋女弟子声音放得极低,小心翼翼道:“是大真人无意间路过……”
香火斋人烟稀少,地位最低。
七斋之中,香火斋排在第七……
这其实是一个很讽刺的事情。
名为香火,却无香火。
唐凤书与烛道人打过几次交道,这家伙本事平平,但为人圆滑,极擅交际,这些年之所以门丁冷清,便是因为“烛道人”的主要心力,都放在了替崇龛大真人办事之上……道门乃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内弟子已经多如牛毛,随便唤用。可真正能入大真人法眼的,却是寥寥无几,十年前还有一位“烟邪”,可自窃宝事件之后,烟邪被关了禁闭,而后逐出道门。
崇龛手中的可用之辈,便屈指可数了。
“呵。”
唐凤书低眉笑了笑,道:“看来我这趟后山之行,未必顺利啊。”
“……”
那位玉清斋女弟子哪里敢多说,只是继续带路。
单单是行至后山。
便有无形压迫感涌来。
此次唐斋主回道门,本是一件喜事,可门内几乎人尽皆知,天下斋与崇龛大真人的关系愈发恶劣,此次后山相见……这位唐斋主当真会妥协吗?
片刻之后。
女弟子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唐斋主,前面就是了。”
道门后山阵纹,散发着一道道青灿幽光。
遍地都是破碎纸屑。
“香火斋收下的那批弟子,后来怎么样了?”
唐凤书低头瞥了一眼,背负双手,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女弟子怔了怔。
她小声道:“昨日起……没见到踪影了。听说是被辞去了。”
“若当真如此,倒也不错。至少我挺羡慕他们。”
唐凤书面无表情道:“这些年,能有几人,可以踏入道门,如此轻松拂袖离去?”
只此一句,便吓得女弟子心惊胆战,不敢抬头。
她连忙告退。
很快,后山便只剩唐凤书一人。
她踏入阵纹,大雾扑面。
“哗啦!”
唐凤书轻拂衣袖,雾气尽散,远方群山倒开,天地一线,隐约可见那陡峭山岩缝隙之中,枯坐一道黑袍身影。
身影坐在金灿蒲团之上。
悬空三尺,有如神明。
“大真人,凤书来了。”
唐凤书背负双手,站在山岩缝隙之前,仰首看着那背对众生的黑衫身影。
风声吹过,被撕碎的纸屑在山隙之间流淌。
与清风一起,化为山间无声的溪流。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崇龛大真人没有回头,他的本尊就像是一具枯骨,看起来极其瘦削,大风吹过衣衫,凸显出这具躯壳棱角分明的干瘪轮廓。
但他的声音,却是回荡在群山之间。
虽然浑厚威严,犹如钟声。
但却夹杂着淡淡的讥讽意味。
“历代天下斋主,皆是如此。”
唐凤书平静道:“天下斋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在道门清修,才是常态。我师尊当年担任此位之时,亦是将大半时间,都用来云游四方。”
“有理。”
崇龛的声音继续回荡,带着冷冽之意:“只不过……你师尊当年担任天下斋主之时,并不像你这般恶劣,在外败坏道门声名,在内无视长辈礼仪。”
“……”
唐凤书陷入沉默。
她仰起头来,有些费力地看着那悬空而坐的巍峨身影。
大穗剑宫与道门,乃是大褚最超然的两大宗门,这两座庞然大物,在过往千年岁月之中,保持着很微妙的“竞争关系”,历代大世,最强大,最优秀的天才,往往都来自于这两宗,譬如上一代的谢玄衣与自己,再譬如上上一代的剑宫纯阳掌教,与自家师尊。
在饮鸩之战落幕,剑宫道门两位领袖都闭关枯修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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