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午后的日光泻进宣和殿，浮跃金光穿透古朴苍郁的青铜，在微黄的宫墙上投下跃动的影子——孛儿帖赤那，苍色狼。
兰妏姝眸中盛着笑意，将蓝本曝于日光下的手收进广袖之中，沉吟道，“这熏笼中的花汁子快用完了吧？你随芣苢往取一些。”
“是。”
侍女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里瞬间陷进了深深的沉静，逝世寂，就连榻上之人的呼吸都清楚可闻。
“音儿，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啊？”半晌，金质玉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静。
兰婳音牢牢攥着袖口的双手终于微微松开，终是被人看破，是了，她的修为还差得远呢！
她一骨碌从软香罗榻上爬起来，凝看着立于大殿中心的那一抹金红色，各种复杂的感到一时间布满于胸臆之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责备么，还是无情嘲弄？都不该是。
“皇后娘娘是何时知道的？”
“姽婳姑娘如今竟也不愿唤本宫一声‘姑母’了吗？呵呵……”倨傲恣意的笑隐褪了这字句中原有的哀伤，不知情者听着反倒更像是自嘲，“你倒是学得好，过往本宫教授与你的手段，居然悉数用上了，姽婳姑娘用的可还得心应手啊？”
“罪女惊恐，罪女本无意堕进风尘。”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你兴许还不知道吧，夜家小侯爷这两日业已进京了，噢，还有，那个为你舍身挡箭的逸王西门黎过两天也应当到了，你说，若是你姐姐知道了此事，会是怎生的景象呢？……只是，却迟迟不见那位传说中的君衡公子，华国六殿下。”
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兰婳音垂着头，思忖着该如何应话，却又闻道：“音儿此番出往一趟，收获颇丰啊。”
“请恕罪女愚钝，罪女实在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为何。”她还没摸清兰后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今之计最好就是揣着明确装糊涂，一天一天的装傻充愣。
兰妏姝转过身，一手虚晃过案几上的琴弦，清越之音进耳，“都是自己人，明人不说暗话，渝州邺城，洛水之畔，琴声相引，七夕夜会，不知道华襄王的真情流露能否撼动你对逸王西门黎的心意呢？”
“哈哈……自己人？皇后莫不是忘了，您早已经将罪女从兰氏祖籍中革名……‘兰氏婳音，联姻不成，反为贼掳，致使兰氏一族蒙羞；即日起，逝世不能进宗庙族谱，族中同姓者永世不得与之往来！’”
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假如这个时候她还简略地认为兰妏姝这么做纯粹是出于掩护家族名声的话，那她出逃这半年可就真真是白活了。
闻言，兰妏姝眯着涂满了金色华彩的凤眸盯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唇角一凛，那种久居上位的无可比较的心胸施展着优良的压迫窒息感，让兰婳音不由的想起洛水湖畔，那个光是背影就让她无比压抑的妖孽。
金色华彩倏的靠近、放大，凤眸灼灼，仿佛是要将她生生瞪出一个洞来，一手揪紧了婳音披散于脑后的长发，不仅是让她只感到头皮发麻，就连眼角也被吊的隐隐作痛。
“与夜家联姻，让你嫁与夜昔，认真就那么委屈你了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但眸光中却又有晦暗不明的隐色。
“就是由于这样，你才决意要废往我一身修为吗？”兰婳音忽感有些哀哀，同为身负修为的武者，姑母怎的会不懂那份修为对于一个武者的重要性？废掉她的修为，就等同于是在摧毁她的全部自满与盼看。
“说起来，本宫还有一惑呢。丫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那日京郊劫亲的黑衣人是你买通的那些九流货色；但你知却不知，那日来的，都是江湖上最贵、最顶尖的的杀手？！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单凭你这一身委曲混个中流的武学修为？”凤眸闪着凌厉之色，宛如千万把利刃齐齐扎进她的血肉之中，片片凌迟，蚀骨啮心之痛尖锐袭来，让她不得不疼得眯了眼。
最贵、最顶尖的杀手？这么说，那日来的另有其人？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愕之色，喃喃道：“是他……”本来是他！她早该想到的：那夜在万花楼的后花园里，她曾无意间窥听得那二人的一番谈话，言辞之间似有涉及此事，当时她若是能多花点心思细细想想，恐怕也就不会有这后来的很多事了。
“是谁？”兰妏姝眼底的脸色很是复杂，黑得深不见底，手下的力道稍稍泛松，好似，是在等一个答案。
夜昔，还有顾覃青。
兰婳音不由的眯起眼，凤目中噙着冷意迎上另一双冷森的凤眸，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兰妏姝感到很不舒服。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兰妏姝被她的冷厉和狂妄激怒，一笑间不经意露出白森森的牙，让兰婳音不得不心冷战栗。
“沧州夜家，渝州顾氏。好，好得很！哈哈……”兰妏姝尖锐狂傲的笑声再次让她心头颤了颤，随后头皮一松，漆发长掩其面。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山河如旧，朝京如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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