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离石县刘家老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老家人刘忠咧着张没牙的嘴趾高气昂地站在大门口,一见人眼神往宅子里瞟,他就会骄傲地走上前去,从挂在身上的布囊里抓一把上年晒好的杏干塞到人家的手里$果能遇到一两个说得来话的,他还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夸耀着:“我家小郎君仕官了!介休主簿,中尉司马!你知道那是什么官吗?!”
对于终日里依靠以飞短流长、添油加醋而取悦于乡里的闲人来说,介休主簿和中尉司马属于什么类型的官职,官阶几品官禄几何自然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越这个昔日在十里八乡里人人喊打的浪荡纨绔居然也能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戏剧性的转变中会有多少奇闻密辛、谈资笑料能供自己在人群中唾沫四溅地夸耀,这才是他们更加感兴趣的内容。
比如说,王勋用高丽婢勾引刘越,企图霸占刘家的田宅,结果仙人知道后很生气,不但救活了刘越,还悄无声息地把王勋给收到法宝里受苦去了;比如说,仙人救下刘越之后,想要收他为徒,还传给了他酿造杏花烧的方法,但是刘越不愿意去做道士,所以仙人就在孟门道院里让西河王给他安排了官职。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无论是哪一种传言,言语之中怎么都绕不开的神仙之说却无意中给这个昔日不受人待见的少年冲淡了过往的荒唐,也为他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街头巷尾对刘越仕官一事传言四起、议论纷纷,但作为事主的他此刻却在刘家老宅缀满青杏的后院里置酒高会,大宴宾客。
不过,说是大宴宾客,但实际座上之人基本上都是老宅中的几个旧人,除了刘家父子两人之外,人数最多的就是几个充做酒囊饭袋的杂胡:丑类的夔安、粗暴的桃豹、虚弱的支雄,还有堪堪捡回了一条命的冷面驯雕师句渠梁和那个从来就没有做奴隶觉悟的鲜卑胡奴拓跋金刚′中唯一的一个能称得上贵宾的,就是刘越当日在孟门道院临观亭结识的雁门巨贾莫含莫大郎君。
原本依着家主治书郎刘虔的意思,家有这等天大的喜事怎么着也应该到南市的邻家酒肆中摆酒设宴好好庆贺一番的,但父子俩合计来合计去,却发现能请来的宾客实在太少,西河的贵人们自然不屑于和一个小小的县主簿把酒言欢,介休县令温如新也婉转推脱了自己这个新下属盛情的邀请。而且自己家中胡人众多,带出去难免招惹物议,加之莫含也对刘家老宅后院的杏林颇为喜爱,因此刘虔也就同意把酒宴设在了家中。
莫含虽出身于豪门巨贾之家,但他为人谦和有礼,笑语晏然之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他既与刘越投缘,又深谙交往之道,一席酒宴下来,觥筹交错之间宾主尽欢,刘家老宅中气氛非弛洽。
“杏花烧不愧为天下绝品,莫某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但像这样纯冽却又热烈的美酒却从没在别家喝到过。”莫含手举着个粗瓷大碗,如冠如玉的脸庞上缀满了酡红的酒晕,说着,他用指尖轻轻叩打着桌面,曼声吟哦道:“鲸吸豪饮五百盏,醉卧青杏三千年。红尘浊事哪堪问,御长风兮做神仙。”
“莫家郎君眼光不错!”眼花脑热的拓跋金刚猛地一拍桌面大叫了一声,随即拉下脸来,苦哈哈地看着刘越说道:“我拓跋金刚就是因为贪了这杏花烧的滋味,就此许给人家做了奴隶,可叹,可叹啊!”
“哈哈哈哈,你的豪爽不羁,莫某拍马难及!”莫含大笑着重重拍了拍拓跋金刚的肩膀,转脸朝刘越道:“刘兄无意侍奉尹仙,莫某也不是能守黄卷而挑青灯的人,俗世纷扰,前路漫漫,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赴如此盛会了。”
“莫兄说笑了,莫家世代经商,资财巨万,以你之财力,区区酒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果你真放不下杏花烧,”刘越朝他诡异地一笑,悠悠说道:“我可以考虑把这酒从邻家酒肆转到你莫家门下。”
“罢了,罢了!你休要想着拉我下水,”莫含双手一阵乱摇,笑道:“我莫家经商不假,但却从不在并州经营酒水买卖。”
“这样啊,”刘越尴尬地摸了摸脸,讪笑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可惜了。”
莫含笑了笑没再接话,他将半碗酒倒进嘴里,摇晃了一下身子站起来,躬身朝坐在上首的刘虔笑道:“小子承蒙治书郎款待,叨扰了长者许久,莫某也该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刘虔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小郎君既然有事在身,老夫也不便强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小郎君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莫含长揖谢道:“长者言重了。”
刘越放下酒碗站起身来,看着莫含道:“要走了?我送送你吧。”
“有劳了。”莫含朝李越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宴席,沿着杏林中的便道缓缓朝院外走去”方盛夏,杏子还没有成熟,一丛丛一簇簇沉甸甸地缀在枝上,微风徐来,杏枝摇曳,拇指粗细的青杏不时轻轻敲打着两人的头。
“刘司马这是打算要讹上我了吗?”两人走到前院,莫含汀了脚步,他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厅廊,轻笑道:“我可告诉你,我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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