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天低云暗。墓园里树木苍苍,冷寂如常。
一位年老的妇人站在一座新起的坟前,不时用手帕擦拭眼泪。雪白的头发在晚来的北风里,颤颤巍巍的凄惶。那双长满老年斑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坚硬冰冷的墓碑,如同抚摸着自己亲爱的孩子。不知那黄土之中,青石之下,长眠的是她的谁?
从楚星河墓旁经过时,她婆娑的泪眼无意间和萧暮雪悲伤的眼神相遇,随即弹开。两个失去至爱亲人的女人,因这刹那眼神的交汇,读懂了彼此心中那不出口的无法被安慰的伤痛。
萧暮雪出了墓园,慢吞吞地向车站走去。一个多月过去了,她的身体依旧绵软无力,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好不容易才走到那家花店。
店长是个十七八岁,胖胖的姑娘。见到她,喜出望外:“您来了!”
萧暮雪不太习惯她郑重其事的恭敬,没有接话。
“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被老板骂死了。这是订单,您看看。”
萧暮雪接过来看了看,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下:“别着急,耽误不了。”只了这么一句话,她就感觉自己已提不上气来。她一边插花一边调整呼吸,一束花快插完了,才稍微好了些。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少年。他将几张单据和一把零钱递给那姑娘:“你核对一下,看看对不对。”
那姑娘笑道:“你做事一向认真,肯定错不了。”她一边一边仔细将零钱点了好几遍,又将底单核对了一番,才将一个签字簿递了过去,“在你的名字旁边签字。”
男孩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方蔚然。写完了又:“麻烦你跟老板一声,到这个月底我就不干了,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结了。”
“好好的怎么不干了?”
“院里有几个朋友生病了,我要帮忙照顾。而且,我要静下心来学习了。”
“你们院长还没找到医护义工?总这样累你一个孩,那哪行?”
“福利院的义工没工资,一般人都不愿意来。不过没关系,我不怕累。”
萧暮雪问:“你在福利院工作?”
方蔚然回头看她,掩饰不住满脸惊喜的笑:“姐姐?!”
萧暮雪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喜:“你们福利院在哪里?”
“就是旁边的‘蒲公英之家’。”方蔚然跑到她面前,一双大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柳叶,“姐姐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打工。若你们需要医护义工,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真的?”方蔚然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拉她。“走,我带你去见院长,她一定欢喜极了。”
萧暮雪躲开他的手:“那你稍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方蔚然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来,满脸欢喜地看着她,不停地提问。
萧暮雪慢声细语地将他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了。不一会,就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脸色极为难看。
“姐姐身体不舒服?”
萧暮雪摇头,不愿意再话。
方蔚然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好枫哥哥今天过来了,我找他来给你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完撒腿就朝外跑。
“您认识这孩子吗?怎么感觉他跟您很熟。”
萧暮雪又摇了摇头,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若那孩子过来,请把这个转交给他。告诉他,如果福利院需要帮忙,就打给我。”她将插好的花摆放好,起身朝门外走去。屋外的空气又干又冷,吸一口进去整个五脏六腑立马就凉透了。她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口罩,只好用手掩住口鼻,慢慢向前走。没走多远,便靠在路边的树上,捂着嘴不停地咳嗽。咳着咳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摊开手掌一看,又是一手血。她甩了甩手,拿张纸随便擦了擦又继续朝前走。
刚走到车站,雪花从空中飘落。萧暮雪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抬眼望着微雪的天空,将自己静止成一尊雕像。
圣诞节,下雪了,而你已不在……
雪落在脸上,凉凉的,倒不怎么寒冷。萧暮雪用袖子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地融化掉,眼里隐隐一丝冰凉的笑意:太美好纯洁的东西,注定不能存活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一如你。
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年前的今天,我们刚刚牵手;一年后的今天,我们阴阳两隔。老天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来不考虑众生的感受。你,也不考虑我的感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昨夜,我又梦见你了。明明你就在我眼前,但我们中间隔着东西,我总是摸不到你……从此方信这世上有阴阳两隔!
明天,我就要搬去新的地方了。那里没人认识我,也没人会问起你。我只想守着你给的回忆,不被任何人打扰,安度余生。
妈妈的肺上长了瘤子,还好是良性的,前几天刚做完切除手术,恢复得很不错。手术费还是你留下来的钱……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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