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听说新任的县主簿领中尉司马刘越昨夜巡视冠爵津时,在五十里外的神岩关与十余骑羯胡遭遇,刘司马单骑大败羯人,阵斩羯胡首领阿度勒,还把他的尸体带回了介休,此刻正与他新征的从事李矩等人在东门楼上悬吊胡帅的首级示众呢!
这消息在弛禁了一夜的介休城里一传播,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凉水,敞开身心放纵了一晚的男女老幼们听了,顿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早食也顾不上准备,个个扶老携幼呼朋引伴急急忙忙地往东城门的方向奔去,好似去晚了就会赶不上这介休十多年来未曾见过的盛事一般。
也难怪县里的人如此激动,悬胡贼首级于城门之上,那可是自介休开始接纳胡人以来从未有过的奇事′说三年前匈奴人郝散作乱,并州军也在介休近郊斩杀过数百杂胡,但这些叛胡们的尸首都被军中将士收去做了表功的筹码,介休人人踏遍了汾水河岸,却连一根胡人的毛发都没有见着,各人也只能朝着谷远的方向吐几口唾沫聊当宣泄怨愤了。
叛乱过后,介休胡汉冲突并没有因此缓解,反而有日益加深的趋势,从太岳到吕梁,山高水险之处据寨劫掠的胡盗数量相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原本在汾水河岸卖身为佃农和奴隶的胡人也都纷纷逃入山中化身为贼,最终导致了一个月前突然爆发的大规模胡乱。
围城六天,介休人对胡贼原本就解不开的怨仇在恐惧和绝望之下变得更加深沉,一旦遇到了一条小小的沟壑,立刻就会愧成一泻千里的洪流◎此,当从四面八方聚拢到东城门的人一看到城门上悬挂着的那个高鼻深目的羯胡人头时,群情激愤得就像大山崩塌般地动山摇,他们哭叫着、喝骂着,将手中拿着的一切东西都毫不犹豫地朝那颗干瘪的头颅扔了过去。
刘越站在低矮的城墙上,看着城下沸反盈天的众人,轻轻拍打着城垛慨然叹道:“人心可用,人心可用啊!”说完,他转脸朝垂手侍立在一旁的李矩下令道:“擂鼓,摆案,招募士卒!”
李矩躬身一诺,转身走到城垛边,拿起一面小小的红旗迎风一招,一阵沉闷而又浑厚的鼓声随之响起″愤填膺的围观群众被这战鼓声一惊,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正对着东门的那条街道上摆着张长长的书案,书案的后面站着四个神情肃然的捉刀汉子,五六个破旧的大木箱竖着摞在书案旁的地上,在明朗的朝阳里闪烁着金银玉器才有的璀璨光华!
谁把这么多的财货摆在大街上?!众人愕然之下,一个精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走到木箱旁,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方巨大的条幅,抖手展开在众人的面前,只见条幅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募勇驱贼』阵沉寂之后,围观众人爆发起巨大的喧闹声,潮水般往城中的书案前涌去。
刘越站在城墙上,略显青黑色的眼窝子满含着兴奋的笑意,他静静地看了一阵,转头朝李矩笑道:“好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只要财货不被人抢了去,你自己便宜行事即可。”说着,他伸着一只手掌摇了摇,接着说道:“十五个人,我这次只要招十五个人,不要多也不要少°要一个一个仔细甄选,多在勇力和胆识上下功夫,办好了差事,我给你记上一功。”
“诺!”李矩躬身答应了一声,他略略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刘越道:“司马,小人之前听你和韩县尉说共需要征募五十来个士卒,小人看这些人里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子不在少数,若条件稍稍放宽,五十余人并不难选,司马却为何只选用十五人?”
“事要一步一步做,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越看了李矩一眼,摸了摸冒着胡茬有些扎手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你若是知道现在介休的府库是空的,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今日之所以应募者云集,利用到了县人对胡贼的愤恨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我想是他们亲眼看到了箱子里装的黄白之物。”
“府库,府库空了?”李矩闻言大惊,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可怎么办?就凭我们手里的这些金银财货,就算只招十五个人也用不了多久,一旦钱财用完,好不容易募来的士卒们岂不是都要人心离散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刘越看了李矩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只要帮我招募好士卒交给韩县尉,然后带着你的人如期到冷泉关上办好你的差使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本司马自会处理妥当,断不会让你们在尽忠职事之余还要遭受短缺粮饷之忧。”
“我要到城南的莫府走一趟,去见一个人,”刘越长吁了口气,轻轻地咬着嘴唇道:“介休的这些个豪门巨贾们,论起家财来比谁都要多,但缴起租赋来却比一个耕作的良人还要少;他们在税吏面前个个都凶狠得如狼似虎,但一听说胡人来了,倒缩起头来甘愿做一只自私自利的乌龟。”
“平日里敲骨剥髓锱铢必较,乱起时却又指望他人慷慨赴死为自己守财,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刘越瞳孔收了收,眼睛微微一闭,森然道:“士族珍惜自家子弟的性命,舍不得让他们去对抗胡人,这不违背朝廷的律法,本司马也勉强可以理解。但既然受到我介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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