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之间已再没了赘言的必要。 刘越知道,李矩虽然只是个杀猪人家的子弟,但他头脑聪明,目光敏锐,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胚子,这从历史上他最终成长为一个坚守司州勇抗刘聪和石勒的方面大将就足可得到证明。
自己隐藏在话音之外的那层意思他应该是有所觉察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对自己说出“誓死追随”这样的字眼来。对此,刘越并没有打算做过多的辩解和掩饰,一个人既有为将作帅的志向,那就要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至于说做棋子,这本应该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他必须要自己想明白,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棋局都熬不出,挣不脱的话,那就说明他并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和气运々如现在的刘越自己,何尝不是西河大佬们手中的一铃子?
但人终归不是任意拿捏的棋子,而是有血有肉的生灵,在以人为子的棋局里弈棋,除了谋篇布局外,更多地要讲究以心为用。后世忻口会战时的驱倭将军郝梦龄曾说过:“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自己身为司马,也不可能将李矩他们几个扔到冷泉关让其自生自灭而置之不理,否则,让他们坚定敢战的信念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因此,这位年轻的西河中尉司马亲切地拍了拍李矩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我本来也计划和你们一起上关防守的,但胡围刚撤不久,介休城中人心浮动,武备松弛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温县令和韩县尉为之殚精竭虑,我身领主簿一职,也只能暂居县衙以应付杂事。但你们放心,只要有胡人来犯,我一定亲自率人前来支援和接应你们。”
“让司马心忧,乃李矩之耻也!”这个刚被刘越口头忽悠,还没正式被任命的司马从事红着眼拍着胸脯,咬文嚼字地大叫道:“司马但请在县中安坐,有李矩在,绝不会让胡贼们占了便宜去!”
“好!壮勇可嘉!”刘越猛地拍了拍李矩的肩膀,大笑道:“那我就在衙中备好冷泉关关尉的推荐书,只等你驱胡立功,扬威险隘的好消息了!”
就在李矩正要激动地躬身表忠谢恩时,驿中那个须发斑白的老年驿卒咧着张没牙的嘴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睁开浑浊的老眼朝两人看了好一阵,这才佝偻着腰来到刘越身前大声嚷道:“上官就是刘主簿吧?韩县尉遣人前来催促,让主簿尽快到县衙里去议事。”
“呀!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刘越懊恼地一拍脑门,朝李矩歉然一笑,说道:“那我们就说到这里吧,你只管用心把差办好,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就好了。”
“小人谨遵司马号令!”李矩重地朝刘越施了一礼,深深地躬下了身子。
刘越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揉了揉隐隐作响的肚子,迈步走到呆立的原地的老驿卒身前,微微弯了弯腰,附到他耳边大声问道:“驿中可有充饥的早点?”
老驿卒缓缓地抬起头来,迟疑地看了他半天,转身走出了门。过了好一阵,他驼着背走了回来,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糊糊的粗面胡饼,小心翼翼地捧到刘越的面前。
刘越呆呆地看着老人手中那张饼,笑容顿时像结了冰一样凝固在脸上,心中强烈的震撼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这,这哪是人吃的饼?这简直就是一块被踩了一脚的干瘪的牛粪!黑乎乎的饼面上渗着秕糠一样的麦麸,老人手捏的一端还留着几颗残缺的牙印!
城中的驿馆乃一县之脸面,如果连驿馆都供应不了食物,而驿卒也只能靠吃这种干牛粪一样的胡饼生存时,介休的民生又该到了何等艰辛的地步?!看到这,刘越只觉胸中翻江倒夯般的难受,他慌慌张张地推开了老人的手,逃也似地夺门冲出了简陋的驿馆,快步朝县衙的方向奔了过去。
介休县虽地处要冲,历来为秦晋之间商旅辐凑之地,但由于县城建在太行、吕梁两山夹峙之角,北面又有尽得汾水便利的中阳县分其优势,所以城池规模并不算大。
从地理格局来看,介休县衙居于城池的中轴线上,南屏介山,朝倚瑰丽之烟霞;北望汾水,暮观湍流之清波;其东西两边皆辟为集市,屋舍俨然,商铺林立,街巷规整,招幡如云,颇有青枝绿叶拱托艳朵红花之相。
按理来说,有此规制的城池必然是商贾云集、货殖丰盛之所,但由于受到胡人围城的影响,城中东西两市家家掩窗,户户闭门,行人绝迹,商贩不兴,这种凄凉萧索的情景与安定繁盛时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街市比起来可谓有天壤之别。
刘越穿过几条沉寂的街巷,很快就到了县衙的门前,他看了看衙门前杂草丛中那两只斑驳的石狮子,摇头叹息了一声,心情沉重地跨进了大门。
介休县衙的内堂不大,一个略显幽暗的小房间里分主次摆着三张低矮的桌案,这就是掌领百里之内胡汉一并八百余户的县中上官们议事论政的地方。次位两案分左右对设,右边案几上空无一人,左边跪坐着一个神情肃然的戎装中年汉子,看其相貌,正是县尉韩奎。老迈的县令温如新端正地跪坐在主位上,苍白的头低低地垂着,身子还不时前后俯仰,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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